撩開厚重艷麗的羊絨門簾,對六個僵直伏跪在外間,同樣失去了意識的宮恃視而不見,有些心急地撩起第二道門簾,疾步跨進里間。
在那張寬大得出奇的床榻上,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處在昏迷當(dāng)中。失了血色的蒼白臉蛋,微微蹙起的眉頭,緊緊抿著的唇瓣看起來是那么的惹人心憐。
“還是王和烈部族族長呢,連個女人都照顧不好。嘖,真是沒用?!彼财沧欤p蔑地低斥。抬手在滑膩無比的臉蛋上使勁搓了搓,長滿厚繭的粗糙掌心轉(zhuǎn)眼就將嬌嫩的肌膚摩擦出一層淡紅。又低頭在有些發(fā)白的柔嫩唇瓣上細細密密地咬了一會兒,直到唇色恢復(fù)了兩分粉色后才停下啃噬。
“姐姐,姐姐?!彼p輕拍起羅朱嬌嫩的臉蛋,耐心地喚著。
四周黑漆漆的,彌漫著濃稠的血腥,赤裸的腳板不斷踩著些又濕又黏,或軟或硬的東西。羅朱不敢低頭去看,即使看了也看不清楚,可莫名的,她心里就是知道那些東西是人的肢體和臟器。
身邊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活物,只有她一個人在血腥死寂的黑夜中走著。每走一步,她都恐懼萬分,總覺得在漆黑的前方蹲著一頭看不見的恐怖野獸,正張大嘴巴等著她自投羅網(wǎng)。她越來越票,越來越恐懼,迫切地想要停下來,但腳完全不聽使喚,拖拽著她的身體機械地不斷地往前挪動。
兇獸、禽獸王和魔鬼法王的身影依次浮現(xiàn)在腦海中,這是三個與她關(guān)系最親密的男人?;盍硕?,她最熟悉的也只有這三個男人。雖然他們個個殘忍又冷酷,但此刻她唯一能求助的只有他們。她想張嘴喊他們,嘴巴開了又開,聲帶卻像壞了似的,半個字音也發(fā)不出來。
恐慌中她突然又想起銀猊,那頭經(jīng)常陪伴在身側(cè)的兇猛獒犬。記得它曾出現(xiàn)在魔鬼法王的魂眼世界中,幫她趕走了咬她的魑魅魍魎,不管是真是夢,她還是試著喚起它的名字,無奈仍然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好累,好餓,好怕,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走到盡頭,什么時候才能停下來?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在滿地殘肢殘臟的血腥黑暗中行走?她用雙臂盡量環(huán)抱著自己瑟縮的身體,鼻子酸酸的,眼眶發(fā)漲,熱燙的淚從眼角大滴大滴地滾落。
什么喜歡她,什么等著她,都是騙人的!騙人的!喜歡會任由她一個人在這樣可怕的黑暗中獨自行走?喜歡會聽不到她心里的呼救?口里說等她,能操縱魂眼世界的魔鬼法王怎么會來不到這個黑暗中?禽獸王騙她!兇獸騙她!魔鬼法王騙她!連銀猊也騙她!
“姐姐,不哭,不哭呵,只要快點醒過來就好了?!?/p>
有個溫?zé)岽植诘臇|西輕輕拂上臉頰,在黑暗中拭去了她的淚水。她看不見,卻能感受到拭淚的溫柔。明澈見底的清朗聲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間,聽起來分外悅耳。這聲音在喚“姐……姐姐”?記憶中似乎只有一個人會喚她姐姐,難道是……是多吉在喚她?!不,多吉怎么會來到黑暗中,來到她身邊?
“姐姐,醒醒。姐姐,醒醒,多吉在等你醒過來?!睈偠牡蛦緢猿植恍傅貑局?,柔柔的,軟軟的,充滿了關(guān)心,也充滿了擔(dān)憂。
真的是多吉,那個一直關(guān)心著她的男童!他沒有被魔鬼法王杖成人皮?!心里掠過一陣
驚喜,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居然一直是閉著的,難怪整個世界漆黑一片,難怪什么東西也看不見。她隨著那聲聲低喚努力地睜眼,試圖掙脫黑暗的噩夢。
如墨的黑暗慢慢褪成灰黑,接著褪成灰白,視野里漸漸出現(xiàn)一張褐亮赭紅的臉龐,由朦朧到清晰。
直長的濃黑眉毛,翹揚的眉梢,略微有些凹陷的棕色大眼明亮得仿佛灑落了燦爛的陽光。挺拔的鼻粱,厚實的后瓣,唇角與眉梢一樣生來就往上勾翹。這張至多十一二歲的男童臉龐于一團憨然中透著股靈慧,靈慧中透著幾分稚氣,稚氣中又透出點點狡黠。眉眼和唇角都染著淺淺笑意,宛似鄰家弟弟般憨淳調(diào)皮,不是多吉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