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多想無益。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還沒臨到頭上,她總不能自己先將自己給嚇死了。大不了……大不了……她以后把姿態(tài)放得更低些,盡量順著禽獸王的毛討好他。
喝下藥后,胃里暖融融的,那股暖融沿著筋脈在體內(nèi)四處游走,很舒適愜意。但臟腑和骨頭里的酥癢麻刺不知道為什么越來越盛,連肌肉皮膚也開始麻癢刺痛起來,偏偏身體軟得連抓撓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她竭力忍耐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地輕聲叫道:“癢……”
衣袂摩擦的聲音輕緩飄到身邊,柔和的氣息裹挾著冷冽清幽的蓮香撲卷襲來,清雅圣潔的端慈臉龐再度出現(xiàn)眼前,紺青鳳眼里的慈祥溫柔輕易地就寬慰安定了因劇癢和麻刺生出的煩躁。
“小笨豬,忍一忍,馬上就不癢了。”
“我……叫羅朱,不是小笨豬!”
雖說小笨豬這三個字含滿了寵愛的溫柔,雖說她確實愚笨地讓自己身受重傷,但任誰被人提醒般地左一個笨豬,右一個笨豬地叫著,情緒也舒暢不到哪兒去。
“小豬,忍一忍,馬上就不癢了?!卑赚?shù)ぴ鰪纳迫缌鞯馗目?,鳳眼里漫上寬容而無奈的笑意,活脫脫就是一溺愛任性孩子的家長。
羅朱很怪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蓮華法王時,居然沒有半點陌生感和警戒心,連羞恥感也沒有一點。仿佛她赤裸地躺在藥糊中,他守在旁邊安慰她,給她療傷是再天經(jīng)地義不過的事。
“法王,請問您……您高壽?”她瞅著那張找不出一絲皺紋的光滑臉龐,心里有些好奇。沒有皺紋的容顏看起來和青年無異,卻透出異常成熟睿智的氣韻。對她說話的口吻和看她的眼神像是長輩對待小輩,慈愛寬容而又和藹可親。
白瑪?shù)ぴ鲂Χ淮穑瑥墓拮永镒コ鲆恍┗畋膩y跳的東西朝她臉上撒去。
羅朱趕緊閉眼,口里發(fā)生一聲驚魂尖叫。只覺有什么軟乎乎的東西在臉上蠕動不休,還不時有嗤嗤的聲音傳進耳朵,絲絲縷縷的腥腐鉆進鼻中,和冷冽清幽的蓮香混成詭譎的氣味。
“你撒了什么?!”她不能動彈,又不敢睜眼,只得驚聲問道。
“一些用骨血飼養(yǎng)的小蟲子?!?/p>
兩只大手在她臉上溫柔地按摩,軟東西蠕動的感覺在嗤嗤聲中消失殆盡。徹骨的酥癢麻刺逐漸轉(zhuǎn)成火辣的炙燙,身體內(nèi)外像是被烈火燒灼,只有大手游走之處才稍微減輕了這份灼燙的痛楚。
骨血飼養(yǎng)的小蟲子?骨血?骨血!忐忑受驚的心倏地騰起直刺靈魂的駭恐,腦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法會中被白牦牛殘忍強暴的少女,被鉞刀割下的血淋淋的人體零件,還有那個端坐在高高的金色蓮座上,法相莊嚴,圣潔如雪蓮,仁慈溫柔的蓮華法王。
“小豬,我不是在魂眼世界中告訴過你嗎,”柔和好似琴弦彈撥,雪水淙淙的空靈磁音慢悠悠地響起,“你是受神佛眷愛的子民。神佛不但恩賜了你眾多蓮女之相,還恩賜了你遠古神山的純凈靈氣。你合該成為我蓮華法王白瑪?shù)ぴ龅碾p修祭品,怎能如此地不愛惜自己寶貴的身體?再有下一次輕慢,我會嚴厲懲罰你的?!?/p>
隨著淡淡的斥責(zé),遺忘的畫面像電影一樣飛速閃掠。夢境中,她被他窺破來歷,被迫戴上一串九眼天珠,被他摟在懷中肆意輕薄,為的就是要汲取她血脈中所謂的遠古神山的純凈靈氣。
那件神圣仁慈的神佛外衣之下是詭譎殘忍的魔鬼之相。
古格的蓮華法王受人膜拜,接納供奉,他是人,是佛,亦是魔。
身體熊熊燃燒起來,眼睛好似被炙烤得融化黏黏了,怎么也睜不開,意識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