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豬玀的逃亡(三)
“呼──呼哧──謝……謝了……呼──”羅朱一邊喘氣,一邊扭頭對格桑卓瑪笑道,“這還是……呼哧──我第一次打架……呼哧──有人幫忙呢……呼哧──感……感覺不錯……呼哧──”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中就夾雜了十幾聲破風(fēng)箱般的喘氣,足以顯示說話人有多么的虛弱勞累。
“不……不客氣?!眱蓭容^下,格桑卓瑪?shù)拇瓪鉅顟B(tài)就要好多了。她臟污的臉上也蕩滿了笑容,露出一口潔白閃亮的牙齒,“以……以后羅朱阿姐……阿姐打架記得……叫上我。我……我也是個能干勇敢的博巴女人,不會……不會拖你后腿的?!?/p>
“好……好妮子!”羅朱夸獎道,臉上綻放出傻乎乎的笑容。第一次打架過后,疲累中充斥的不是冰涼寂寞,而是溫暖幸福。果然,有同伴的群毆就是比獨(dú)斗來得讓人酣暢,讓人振奮,她今天終于也體會了一把這種爽到骨子里的群毆快感了。唯一覺得有些不滿的是在低壓低氧的高原上打架比在平地上打架辛苦多了,瞧她不過是和條兇狗打架,架雖然打贏了,可自個也累成了一條狗。看來她還得花時間下功夫鍛煉,才能更好地適應(yīng)惡劣的高原環(huán)境。
格桑卓瑪畢竟沒有站在搏斗的第一線,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沒有羅朱消耗得大。喘了一會兒,雖然四肢還是有些酸軟,但也勉強(qiáng)恢復(fù)過來了。
她起身走到死獒身邊,一腳踩上它的脖頸,雙手握住瑞士軍刀的刀柄,左右旋轉(zhuǎn)晃了兩晃,然后用力往上一拔。博巴女人長年務(wù)農(nóng)放牧擠奶,手上還是有二兩力氣的,深刺達(dá)9厘米的刀子混著一股暗紅被艱難地拔了出來。
用袖子將刀上的血跡拭凈,猩紅的暗光重新變成了明亮的白光。她這才發(fā)現(xiàn)坐在死獒旁邊的羅朱臟污的臉上又染上了一層暗紅,雙手鮮血淋漓,兩條手臂的衣袖破爛不堪,從里到外都被鐵銹的腥黏浸透了。那腰腹間的袍子也被抓破,不時有一朵細(xì)小的白色絨毛像雪一般飛舞出來。
“羅朱阿姐,你……你受傷了!”她驚恐地喊道,粉唇發(fā)白,連忙撲到羅朱身邊察看。
“不重,只有手臂被抓傷了,其余地方抓破的是衣物?!绷_朱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安慰的笑。全身放松下來后,才頓覺手臂上的疼火辣辣地蝕骨,不過對曾將打架當(dāng)吃飯的她來說受傷疼痛只是小事而已,咬咬牙,忍個幾天也就過去了。
“我?guī)湍惆!备裆W楷敾琶Π阉齼芍黄破茽€爛的袖子一層層往上卷起,原本白里透紅的滑嫩手臂如今鮮血淋漓,布滿了一條條皮肉翻卷的猙獰口子。
啪嗒──啪嗒──
一滴滴滾熱的淚落在了羅朱血痕斑駁的手臂上,燙得她倒吸一口冷氣。眼淚落進(jìn)傷口中,里面的鹽分使得傷口針扎般地抽痛,然而她卻不想躲避這種相伴著快樂的疼痛。原來,有人為你的傷口心疼哭泣,也是一件異常溫暖幸福的事。
格桑卓瑪,只要我羅朱活著一天,就一定會保護(hù)你一天,直到生命的終結(jié)。
她暗暗發(fā)誓,忍痛抬起手拍拍格桑卓瑪?shù)念^,笑道:“哭什么,不就是幾條要不了命的血口子嗎?還不快給我消毒?!?/p>
“消毒?”格桑卓瑪抬起淚眼婆娑的眼睛看向她,清澈的眸子滿是不解的迷茫。
羅朱愣了下,突然間也涌出了號哭的沖動。她的雙氧水、她的酒精、她的創(chuàng)口貼、她的云南白藥……她消毒止血的一切家伙全部遺留在了納木阿村的土坯房的登山包里啊啊??!
“羅朱阿姐,消毒是什么?”格桑卓瑪沒體會到羅朱內(nèi)心的糾結(jié)痛苦,繼續(xù)鍥而不舍地追問。
“消毒就是殺菌,預(yù)防傷口化膿感染,但是現(xiàn)在我們手里沒有藥品,無法消毒,所以這個步驟可以省略了?!睘榱朔乐棺约阂蜻^大的痛悔失態(tài)地哭出來,羅朱當(dāng)機(jī)立斷地迅速掐斷了格桑卓瑪?shù)暮闷?,“聽不懂沒關(guān)系,我以后教你。來,把你穿在衣服里面的布衣撕下來給我包扎?!彼囊挛飶睦锏酵舛急蛔€了,要是撕她的,豈不是更沒法子御寒?這個……她既然是打架的主力,身為候補(bǔ)的格桑卓瑪貢獻(xiàn)點裹傷布也不過分吧?而且古人的內(nèi)衣袍布料都比她身上的現(xiàn)代裝束多得多,就算裁下一大塊還是照樣御寒。
“喔?!备裆W楷斢行┿躲兜亓闷鹨屡?,翻出還是白色的粗布衣,用刀劃下一大幅,細(xì)細(xì)地裁成一根根四指寬的長條。
先拿了一小塊布將羅朱手臂上的血跡大致擦了擦,痛得羅朱齜牙咧嘴好一頓吸氣。兩條手臂上的深長傷口大概有十來條,另還有無數(shù)條較短較淺的血口縱橫交錯,舊的血液剛擦去,新的血液又涌了出來,看起來十分嚇人。
“等等,先擠傷口,把能擠出的血全部擠出來?!毖垡姼裆W楷斈闷鸩紬l,她忽然想到什么連忙制止,語調(diào)間頗有些咬牙切齒,“不要怕,那些是染了細(xì)菌的毒血。也不要管我,我能忍痛。”
“嗯。”格桑卓瑪對羅朱的話還是聽不太懂。不過羅朱阿姐說的話,做的事一定是有道理的,她只要聽從就行了。她放下布條,橫下一條心,不看羅朱,只埋頭用力擠壓摧殘著每一條血口子。
羅朱痛得渾身發(fā)顫,眼前發(fā)黑,冷汗泌出了一層又一層,牙齒深深咬進(jìn)下唇,溢出一線殷紅。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在心里瘋狂地咆哮了又咆哮。
尼瑪?shù)纳镀茽€古代???肥皂水有沒有?碘酒有沒有?狂犬疫苗有沒有?記得被狗抓咬后,首先要用濃肥皂水反復(fù)清洗傷口半個小時,然后用碘酒清洗消毒,最后在24小時內(nèi)上醫(yī)院打狂犬疫苗。像她這種深重的傷口,估計還應(yīng)該加注丙球蛋白。尼瑪?shù)倪@里啥都沒有!害她只能不停地擠壓傷口讓毒血流干凈些,她要是得狂犬病死了,一定要當(dāng)個厲鬼再穿古遠(yuǎn)點,把藏獒的祖宗十八代全給滅了。
“好了?!辈恢^了多久,終于聽到了格桑卓瑪天籟般的聲音。
羅朱松了好大一口氣,整個人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腦袋有點點暈眩,出現(xiàn)了輕微的缺血征兆。
“趕緊包扎?!彼沉艘谎鄹闪训难谧?,虛弱道。
格桑卓瑪應(yīng)了一聲,胡亂抹了一把淚,趕緊手忙腳亂地包扎起來。不一會兒,羅朱的兩條手臂就成了木乃伊。密密匝匝的緊裹讓手肘都沒法彎曲了,不過疼痛卻小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痛麻木了。
羅朱舉起手臂仔細(xì)看了看,嘿嘿笑起來:“卓瑪,沒想到你包扎傷口的手藝還不錯。”
“阿爸、阿兄有時打獵會受傷,是阿媽和我為他們包扎的?!备裆W楷斂粗鴥蓷l裹滿布的手臂,憂心忡忡道,“羅朱阿姐,怎么辦,你的手臂會留下難看的疤痕?!?/p>
“不怕,我可以上美容院祛疤。”羅朱不以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