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朱氏緩緩回過頭,俞舒寧看見的是一張淚痕滿布的臉。
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娘親這個樣子。
俞舒寧嚇一大跳,連忙蹲下身握住朱氏的手小心問:“娘,怎么了?”
她心里生出非常不好的預(yù)感。
只是,這一刻,她已經(jīng)顧不上太多,只想安撫好自己娘親。
俞舒寧動作很輕地用帕子擦去朱氏臉上的淚痕。
朱氏一味垂眼看著她,目光近乎悲憫,帶著憐惜與不舍,看著自己的女兒。
“娘傷心了嗎?”
俞舒寧收回手,手心攥著帕子,佯做平靜,“如果娘覺得失望……”
朱氏太過了解自己的女兒。
看到俞舒寧的模樣,她便知道自己女兒在緊張、在不安。
“舒寧,你喜歡他嗎?”
朱氏聲音仍殘留些許哽咽之意,“告訴娘,你是不是喜歡六殿下?”
俞舒寧眼簾輕抬,同朱氏對視一眼。
她沒有否認(rèn),輕輕頷首:“娘說得沒錯,我喜歡這個人,雖然他是六殿下?!?/p>
承認(rèn)這些的俞舒寧卻沒有辦法繼續(xù)直視自己娘親。
當(dāng)下,她重又垂下眼,盯著裙擺上的花紋,等待一場極可能的訓(xùn)斥。
對于朱氏而言,這是一個不意外的回答。
長嘆一氣,她用手指抹去眼角淚痕,扶著俞舒寧坐到羅漢床上。
“娘不會因?yàn)檫@種事對你失望的?!?/p>
朱氏對自己的女兒說,“舒寧,娘確實(shí)很意外,也不是很希望你嫁入皇家。”
“但是,倘若你們兩情相悅,娘又如何會棒打鴛鴦?”朱氏嘆氣,“娘希望或者不希望總歸沒有你的幸福來得重要……能遇到互相喜歡的人,也是不容易的?!?/p>
俞舒寧看一看自己的娘親,眨眨眼:“可是以前娘親不是說……”
朱氏嘆氣:“那些話是心里話,這些也是。”
“我是你的娘親,你是我的女兒,無論我?guī)讱q、你幾歲,都不會改變。”
“做母親的,一輩子都會為孩子操心?!?/p>
“舒寧,娘也一樣?!?/p>
朱氏摸摸俞舒寧的臉啞聲說,“而且,我看六殿下是當(dāng)真把你放在心上的?!?/p>
“這是最重要的,舒寧?!?/p>
“一個人若是沒有將你放在心上,為他做再多的事也是徒勞。”
俞舒寧看著自己娘親:“娘是在說……爹爹么?”
朱氏聞言,反而忍不住笑:“只是一個道理,怎么和你爹爹扯上關(guān)系了?”
“我和你爹爹沒事?!?/p>
朱氏搖一搖頭,“你千萬別胡思亂想?!?/p>
“那娘親剛剛怎么哭了?”
俞舒寧不死心追問,被朱氏捏一捏鼻子說:“不是因?yàn)樯岵坏媚銌幔俊?/p>
“吾家有女初長成?!?/p>
朱氏又一次嘆氣,“原以為是養(yǎng)在深閨人不識,實(shí)則早已叫人惦記上了。”
“哎呀——”
被自己娘親調(diào)侃的俞舒寧撒起嬌,“娘怎么這樣,還拿女兒打趣?!?/p>
“如今不打趣打趣你,日后想打趣也不曉得有沒有機(jī)會。”
朱氏說,“好在還有些時間,多陪陪爹娘。”
“女兒也永遠(yuǎn)是爹娘的女兒?!?/p>
俞舒寧抱著朱氏的胳膊,心里一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在朱氏這里待了許久,俞舒寧才回風(fēng)荷院。
她回到房間,不多會兒便有人敲窗戶,推開窗戶一看,果然是劉煜。
站在窗外的人一臉燦爛笑容,看起來像是事情極為順利而心情十分不錯,俞舒寧被這種情緒感染,嘴角微翹。她小聲問:“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有東西要給你?!?/p>
劉煜笑道,繼而示意俞舒寧伸出手。
“你上次這么跑來找我,也是非要給我東西……”
俞舒寧口中嘟嘟囔囔,卻異常老實(shí),配合朝劉煜伸過手去。
一塊魚形玉佩落到俞舒寧掌心。
玉佩碧綠通透,渾無瑕疵,一條小魚精雕細(xì)琢,栩栩如生,似欲戲水而去。
“這是什么?”
俞舒寧研究過幾眼,方才抬起頭問劉煜。
“信物?!?/p>
劉煜微微而笑,他手心現(xiàn)出另外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我們的信物?!?/p>
……
俞景榮放衙回府時,已經(jīng)白天知道侯府發(fā)生的事。
他今天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和他一起回來侯府的還有俞景行。
朱氏好一陣子沒見過俞景行了。
他們本便不怎么有話可聊,發(fā)生過朱倩那一樁事之后,情況更加糟糕。
是以,忽然見到俞景行回侯府,朱氏免不了意外。俞景行和她請安問好,朱氏微笑道:“行哥兒回來了,留下用晚飯吧,我讓廚房準(zhǔn)備幾樣你愛吃的菜?!?/p>
“母親不必麻煩,我待會回去和嘉月一起吃晚飯?!?/p>
俞景行拒絕過朱氏的好意,坦然道,“今天回來是想和您說一說舒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