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秋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伸手握住臨臨的手,放在嘴邊吻了吻。
“臨臨,媽媽……媽媽也給你準備了月餅……”
臨臨瞬間安靜下來,轉(zhuǎn)頭面向葉清秋,眼睛里帶著濃濃的期待。
“在哪里?”
葉清秋看著手中剩下的一小半月餅,這是厲庭深剛剛給她,她吃了兩口并沒有吃完的。
“這里……”
她心念微微動了動,吞下涌上來的酸澀,將月餅遞到了臨臨嘴邊。
“媽媽已經(jīng)吃過了,很好吃,臨臨也嘗嘗……”
臨臨眨了眨眼睛,雙手握住葉清秋的手,張開口咬了一口。
“好吃嗎?”
臨臨點點頭,開心地笑著,“好吃?!?/p>
葉清秋扯了扯唇,笑里帶著苦澀。
臨臨很快就將月餅吃完了。
沈繁星沒有再給臨臨拿之前給他的那一個,“馬上該吃飯了,飯后再吃?!?/p>
臨臨“看了看”葉清秋,葉清秋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蛋。
“一會兒晚餐臨臨多吃一點,好不好?”
臨臨點頭,“好?!?/p>
薄景川自始至終都坐在沙發(fā)上沉默不語,偶爾看一眼手機,一副完全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
晚晚趴到葉清秋腿邊,伸手摸了摸臨臨漂亮的臉蛋。
“姨姨,臨臨長得好漂亮哇……還很乖,他昨天額頭燙燙,都沒有哭……”
葉清秋微微頓了一下,“額頭燙?”
沈繁星沒打算瞞著,“昨天下午臨臨高燒,沒聯(lián)系到你?!?/p>
葉清秋想起了她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提醒。
“院長說他出來之前幾乎一晚上沒怎么睡覺,隔天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不舒服了,估計……是怕讓別人知道他生病會不讓他出來?!?/p>
沒人能體會葉清秋此刻的心情。
如果可以,她愿意為臨臨承擔(dān)所有的磨難和痛苦。
生病是她,眼睛看不到也是她。
可是就連他昨天生病,她都沒有陪在他的身邊。
薄奶奶吩咐廚房做了好多菜,單獨孩子愛吃的菜就有七八個。
葉清秋全程一直在喂臨臨,盡管這種事情做的不多,但是卻似乎成了一個母親的本能。
溫柔又細心。
沈繁星見過當年的葉清秋。
驕矜傲慢,嬌生慣養(yǎng)的平城小公主,居然也會有這副大相徑庭的樣子。
時間總能讓人在磨礪中成長。
吃完晚餐,葉清秋又跟臨臨一起將他心心念念掛記著的月餅吃掉,然后就被晚晚拉著去拆玩具去了。
葉清秋的視線一直鎖在臨臨身上,晚晚在那里拆禮物,他雖然很好奇,但也只是在那里乖乖坐著,等到晚晚跟他說半天,然后又將玩具塞到臨臨的手上,然后抓著他的手,給他指點玩具的模樣,再兩個人一起摸索著怎么玩兒……
每次看著他,那股疼惜和遺憾就一直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如果臨臨眼睛看得到,多好?
“今天是他送你回來的嗎?”
坐在薄景川身旁的沈繁星突然開口問。
葉清秋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看她。
“……是?!?/p>
沈繁星點頭,沉吟了一會兒,“辦理手續(xù)把臨臨從福利院接出來吧?!?/p>
身子突然一僵,愣了幾秒后馬上搖頭,“不行……”
“抱歉?!鄙蚍毙谴驍嗔怂脑挘淅潇o靜地看著她,“他已經(jīng)見過臨臨了?!?/p>
葉清秋的身子一僵,腦子里已經(jīng)松掉的弦在瞬間繃直又斷裂。
腦袋里有什么在炸開,臉上的血色瞬間像是被抽干。
沈繁星神色卻依然平淡,“我們帶臨臨去醫(yī)院,正好碰見他。”
“不過你也不用著急,他今晚只是送你回來,不是嗎?”
葉清秋眸子顫了顫。
是啊,那么低三下四地就只是為了送她來這里。
“你沒辦法一輩子瞞著他,誰也不能否認他是臨臨父親這個事實,你也別企圖剝奪他身為父親該有的權(quán)利和責(zé)任。這樣你們都會輕松一點?!?/p>
葉清秋沉默了良久,整個人似乎平靜了下來。
“你說的都對,但是我暫時還想不到我跟他還有臨臨會以一種什么方式生活。”
“我也不知道?!鄙蚍毙堑?,她只有理智,理智覺得這件事情該這么做,但是她做不到設(shè)身處地的感知葉清秋的心境,刀子沒插在她的身上。
“我只是覺得,既然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那么你和臨臨也沒必要再分開,更何況,把臨臨放在身邊,總比在福利院安全。如果他真的想要打孩子的主意,福利院攔不住?!?/p>
葉清秋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的確。
沈繁星說的都對。
可她要怎么做?
厲庭深不肯放過她,她就必須要帶著臨臨跟他一起生活嗎?
不。
這樣的生活太畸形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慮?!币慌砸恢蹦魂P(guān)己姿態(tài)的薄景川突然開腔,成功將眾人的視線引了過去。
“專家剛剛來了消息,三天后手術(shù),準備一下,后天出發(fā)。”
葉清秋的視線是僵直的,乍一聽這個消息,她只覺得一顆心忽然停止了跳動。
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
耳畔只有薄景川的聲音在不斷地重復(fù)響起。
良久……
“所以……臨臨馬上就要看到了是不是?”
薄景川淡淡掃了她一眼,“不出意外?!?/p>
葉清秋點頭。
如果薄景川不能信,這個世界上也沒人可信了。
她起身走到臨臨身邊,伸手憐愛地摸著他的臉蛋,低低柔柔道:
“臨臨,以后就跟媽媽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臨臨一愣。
葉清秋壓著心頭的酸楚,“我們不會福利院了,以后就跟著媽媽?!?/p>
臨臨的嘴巴扁了扁,葉清秋看得出來他在壓抑情緒,但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里還涌上一層水霧。
“嗯!”
他重重點頭,“要一直跟媽媽在一起……”
葉清秋終究沒有忍住眼眶里的淚。
第二天,葉清秋早早起來,給臨臨穿好衣服,在薄老太太家里吃了早餐,抱著他出了門。
“媽媽……我們要去哪里?”
坐在沈繁星安排的車子里,臨臨乖乖地坐著,開口問。
“帶你去見你的太外公?!?/p>
“太外公?是媽媽的爺爺嗎?”他有記得智能機上有這種兒歌。
即使不知道一個兩歲的孩子該知道些什么,但是回想她的兩歲……沒有任何印象。
“對,臨臨好厲害。”
臨臨開心地笑了笑。
他喜歡被媽媽夸獎。
打開老爺子的病房,厲庭深在里面。
看到葉清秋抱著臨臨出現(xiàn),愣了愣。
葉清秋面無表情地走進病房,站在病床前,看著床上還在沉睡的老人,彎身讓臨臨碰了碰他的手。
“臨臨,叫太外公。”
臨臨的小手搭在老人手背上,“太外公,我叫臨臨……”
厲庭深放在兩側(cè)的手緊緊握了起來,黑眸緊緊鎖著那一對母子。
胸腔里的心被一股力道緊緊束縛說,生怕跳動的聲音太大,將面前的畫面震碎。
葉清秋最后彎身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將臨臨放到腿上,靜靜守著老爺子。
病房里的氣氛不大對。
也許是眼睛看不到,神經(jīng)便變得更加敏感,臨臨伸手抓著葉清秋身上的布料,疑惑地問道:
“媽媽,房間里是不是還有別人?”
“嗯。”
“那……他為什么不說話?是怕吵醒太外公嗎?”
這話讓厲庭深微微蹙起了眉。
葉清秋聲音依然沒有什么波瀾,“可能吧?!?/p>
臨臨張了張嘴,再說話就很小聲了,“那臨臨小一點兒聲,不吵醒太外公?!?/p>
葉清秋勾唇笑了笑。
“乖?!?/p>
臨臨沉默了一會兒,又仰頭“看”向葉清秋,伸手在葉清秋臉上摸索著。
“臨臨在做什么?”
“我想太外公是不是跟媽媽長得很像……媽媽你說,你們哪里像?”
葉清秋頓了一下,朝著老爺子看了過去,“唔……鼻子應(yīng)該很像?!?/p>
臨臨的小手摸到了葉清秋的鼻子,過了好半天,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神情有點失望,“嗯……臨臨的鼻子好像不像太外公……”
葉清秋頓住。
是不像。
最相像的,是屋子里的而另外一個人,不止鼻子,眼睛,眉毛,甚至整張臉的輪廓,都跟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身旁突然掃過一陣微微的風(fēng)。
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厲庭深已經(jīng)走到了她伸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著臨臨的下巴,迫使他揚起了頭。
那雙同他如出一轍的眸子,漆黑卻渙散,沒有聚焦,帶著茫然和害怕,像是一汪幽深的潭。
“啪”地一聲。
葉清秋突然伸手打掉他的手,轉(zhuǎn)而抱著臨臨起身,憤怒地看著他。
“你做什么?”
臨臨有些害怕地緊緊抱著葉清秋的脖子,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得到來自對面那個男人強勢逼仄的氣息。
厲庭深只覺得一聲悶雷在腦中炸響。
剛剛一直因克制而平靜的心陡然一震,震驚伴隨著遽烈的疼痛,瞬間襲遍全身。
“他眼睛怎么了?”
葉清秋沒想到已經(jīng)見過孩子的他會不知道,但是這個問題……她頓了一下,咬唇將視線轉(zhuǎn)到別處。
“如你所見?!?/p>
厲庭深的雙手緊握成拳,緊繃的聲音因為紊亂的呼吸變成暗啞的磕磕絆絆。
“怎么……回事?”
雖然是一個完全情理之中的問題,可葉清秋的情緒像是被一片羽毛壓塌。
這幾年,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她的身上,她天天自責(zé),懺悔,多少個日日夜夜被三年前在那幾天發(fā)生的事情驚醒,臨臨的身體她擔(dān)心,臨臨衣食住行好不好她也擔(dān)心,臨臨的眼睛更是愁的她叫地地不靈叫天天不應(yīng)……
“怎么回事?我要是知道什么都知道怎么回事我還用得著等到現(xiàn)在嗎?!”
她潛意識里沒有太大聲,但是緊繃的身體和低吼而出的聲音讓臨臨身子一僵,抱著她脖子的手臂因為害怕地圈緊了些。
葉清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抱著臨臨快步走出了病房。
剛剛出病房,迎面就遇到了幾個身穿制服的人走了過來……
【三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