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去江畔公寓,還是去瓊山大宅,這是一個問題。
江畔公寓空了將近一年,冷冷清清的,想也知道肯定住不舒服。瓊山大宅倒是不冷清了,但風(fēng)險太高,萬一鄭老爺子問起燕寧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不說話是死路一條,說假話是死路一條,說真話更是死路一條。
鄭飛鸞珍愛生命,兩相權(quán)衡之下,選擇去錦源開了一間套房,然后就輾轉(zhuǎn)反側(cè)失眠了一整晚。
他從來沒這么想念過何岸。
少了何岸的床是涼的,不暖也不香。他記得昨天晚上,何岸還頂著一頭俏皮的短發(fā)坐在床畔,一邊給鈴蘭穿衣裳,一邊輕松地跟他話家常,眉目溫柔,連燈影都分外朦朧,今晚就摸不著也看不見了,教他怎么適應(yīng)得了?
燕寧說不許他常去梔子花西街,鄭飛鸞哪里忍得住,每天固定登門一趟,喝一杯何岸做的水果茶,或者嘗一塊何岸做的焦糖泡芙。更多的時候,他會陪何岸一起推童車出門散步,沿著周邊寧靜的公園走一圈,要是帶上了巴頓,還可以玩一會兒拋飛盤游戲。
“最近不忙嗎,天天過來?”何岸問他。
“不忙。我過幾天才回久盛,趁假期還有一段尾巴,盡量多陪陪你?!编嶏w鸞說,“以后就算真的忙不過來了,也會每天來陪你吃晚飯的。”
回去時碰巧遇見了燕寧。
鄭飛鸞本以為會被訓(xùn)斥幾句,誰知燕寧不僅什么也沒說,還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鄭飛鸞回歸久盛是一件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大事,以什么職位回歸、從兄長手中分走多少實權(quán)、是平起平坐還是一主一輔,都需要再三考量。在正式召集董事會之前,鄭弘明先把他們兄弟倆召去了山宅商議。
Alpha們談了兩個多小時,終于達(dá)成共識,決定在久盛第一次推行雙執(zhí)行官制度——進(jìn)行清晰的職責(zé)劃分,兩邊各司其職,互相平衡制約。
兄弟倆都沒什么微詞。
鄭飛奕秉性寬和,行事穩(wěn)妥,野心遠(yuǎn)不如弟弟,之前的爭搶之心完全是被父親的偏寵給激起來的。這一年來他獨扛大旗卻力有不逮,算是探明了自己的能力上限,也知道再撐下去會非常勉強(qiáng),由弟弟分擔(dān)一部分,可謂是一場及時雨。
對鄭飛鸞來說,這樣的安排同樣是最合適的。
他的觀念早已起了變化,比起全權(quán)在握,更在乎有沒有充裕的時間陪伴何岸與鈴蘭。依照以前的工作強(qiáng)度,恐怕一周都騰不出幾小時來顧家,如今削減至半,恰到好處。
公事談完了,便到了私事時間。
燕寧連續(xù)幾天沒歸家,鄭弘明急得不行,脾氣一上來,整個人陰沉又煩躁,還不能把責(zé)任往鄭飛鸞頭上丟,只好借謝硯的風(fēng)波開刀,狠狠訓(xùn)誡了鄭飛鸞一波,嚴(yán)禁他再沾娛樂圈的花邊。
“我已經(jīng)是有家室的Alpha了,一定好好收斂。”鄭飛鸞恭謹(jǐn)?shù)卮饝?yīng)。
“家室?就你那個Omega……”
鄭弘明想挑刺,但一想到他再不滿意何岸,何岸也已經(jīng)是燕寧認(rèn)下的媳婦了,甚至都搬進(jìn)了梔子花西街,輪不著他管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連刺也沒心思挑了,丟下兄弟兩個,自己去后山湖畔釣魚了。
桌上一壺毛尖還是熱的,鄭飛鸞向來不擅長與哥哥相處,喝了兩口就要離開,卻被叫住了。
“等等。”
他回過頭來:“怎么了?”
鄭飛奕站了起來,插著兜、低著頭來回踱步,眉頭緊鎖,像是盛了極多的煩心事卻難以開口的樣子。鄭飛鸞等了半天,才聽到他問:“飛鸞,你尋偶癥發(fā)作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
“自己會有殘存的記憶嗎?醒來以后是完全沒印象,還是比較模糊?”鄭飛奕又問。
鄭飛鸞當(dāng)即冷笑了一下:“別告訴我你也得病了。”
鄭飛奕:“那倒沒有?!?/p>
“那就不要關(guān)心這些和你不相干的事。親兄弟的痛處拿來開玩笑,一樣是很下作的?!编嶏w鸞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結(jié)果這個周末,他帶著禮物去梔子花西街做客,一進(jìn)門就看到兄長坐在沙發(fā)上,正與何岸相談甚歡。
茶幾上擺著一壺檸檬紅茶,還有一籃子出爐不久的蝴蝶酥和羊角面包,何岸坐在鄭飛奕身旁陪他說話,兩個人挨得極近,相隔不足一尺,倒像認(rèn)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鄭飛鸞的臉立馬臭了,拎著禮物袋的手也緊了緊。
“何岸。”
他僵硬地咳了一聲。
“飛鸞?”何岸有些驚喜,揚手朝他招了招,“來坐呀。我剛煮了紅茶,還烤了一盤點心,新鮮松軟著呢,很好吃的。”
“這么……這么巧?”
鄭飛鸞的骨氣維持了三秒鐘就塌了。
他笑容滿面,把禮物往沙發(fā)上一擱,殷勤地坐到了何岸身邊。何岸公平公正,也貼心地給他倒了杯紅茶,還添了一片熟檸檬。
鄭飛奕見狀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款待?!?/p>
“我送你吧?!?/p>
何岸盡賓主之誼,禮貌地把鄭飛奕送到了大門外,回來時,就看到鄭飛鸞叼著檸檬片靠在沙發(fā)上,又是一臉的不高興。
“干嘛呀,一會兒陰轉(zhuǎn)晴一會兒晴轉(zhuǎn)陰的?”
“我酸?!?/p>
鄭飛鸞用舌頭彈了彈檸檬片。
何岸一把拿走檸檬片,丟回了茶杯里:“小肚雞腸。”
“你跟我說實話,我哥平白無故找你干什么?”鄭飛鸞按捺不住好奇心,眼巴巴地想挖出答案。
何岸說:“聊天唄?!?/p>
鄭飛鸞才不信:“他都不認(rèn)識你,能聊什么?”
何岸就笑了,坐下來拿了一塊蝴蝶酥,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糖粒:“我們同病相憐,能聊的東西多著呢?!?/p>
“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