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十二月初,鄭飛鸞簽下一疊文件,讓渡了久盛的管理權(quán)。
穩(wěn)坐多年的首席以休假為由離職,韜光養(yǎng)晦的鄭大少爺潛龍上位,帶動高層改組,勢力洗牌,消息一經(jīng)傳出就在集團(tuán)內(nèi)部引發(fā)了爆炸性轟動。流言蜚語一條一條井噴似的往外冒,再借鄭氏兄弟不睦的傳聞渲染一波,可謂有板有眼、精彩紛呈。
而對董事會來說,鄭飛鸞的離開并不算一件值得驚訝的事,因為他是在臨時提召的會議上主動請辭的。
那場會議其實(shí)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罷免CEO。
他的狂躁與易怒早有征兆,持續(xù)低迷的精神狀態(tài)也已經(jīng)不能勝任高強(qiáng)度的決策性工作。就算鄭弘明沒有拋出那道選擇題,一旦出現(xiàn)決策失誤,他遲早也要面對來自董事會的詰難。自己提出“休假”,至少可以走得體面些。
沒有人會天真到相信一個野心勃勃的Alpha會為了“休假”在權(quán)力鼎盛時期隱退,但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否定它。無論如何,它至少藏住了尋偶的秘密,使鄭飛鸞以零污點(diǎn)的歷史退出了久盛管理層。
整個權(quán)責(zé)交接的過程,鄭飛鸞一直保持著沉默。他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地承受這一切,然而每簽署一份文件,他都清晰地感覺到護(hù)身的盔甲在碎裂。
簽下最后一個名字之前,他握筆沉思了很久。
這一筆落下去,他的哥哥就將獲得權(quán)力,嶄露頭角,而自己會從五十五樓的CEO名牌上被抹去,從此不再擁有實(shí)權(quán),也不再是父親心中唯一的繼承人。
是誰把他拖入了這步境地?
是那個模樣溫順、看似毫無威脅的Omega。
與何岸在咖啡廳交談的那天,他是絕對強(qiáng)勢的一方:手握廣遠(yuǎn)的人脈,背后矗立著二十九座巍峨城池,而對面只是一個連三十平米毛坯房都買不起的Omega。雙方差了不知幾個階層,他視何岸為笑話,不屑于把他當(dāng)成“弱點(diǎn)”,以至任意欺辱。
才一年多,當(dāng)初那個不起眼的“弱點(diǎn)”竟然蔓生開來,瓦解了他擁有的雄厚資本。
想來也是諷刺。
時鐘滴答,貫穿了會議室里冗長的靜謐。幾十束視線從不同方向投來,匯聚成難以忽視的壓力,沉甸甸往鄭飛鸞肩頭上壓,催促他盡快簽字放權(quán)。
鄭飛鸞抬起頭,看向主席位上的父親。
鄭老爺子也氣定神閑地望著他,一只手伸直了擱在桌上,另一只手搭著轉(zhuǎn)椅,蒼老而矍鑠的眼睛帶著三四分笑意,見鄭飛鸞看過來,便略略勾了一下嘴角,就像一個胸有成竹的父親篤信他的孩子會在最后關(guān)頭認(rèn)錯。
鄭飛鸞知道,他還有反悔的機(jī)會。只要肯低頭服軟,答應(yīng)接何岸回家,他可以立刻取消這一次荒謬的“休假”,重新拿回屬于他的東西,讓一切回歸正軌。
他動搖了。
那是他為之嘔心瀝血付出了十二年的久盛,是他幾乎全部的生活和事業(yè),為了一個他壓根看不入眼的Omega而放棄,真的值得嗎?
說到底,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Omega而已啊。
筆尖懸停在紙上,遲遲沒能落下去。
鄭弘明就淡定地坐在原處,不催不擾,給他充裕的時間思考。董事長不發(fā)話,會議室里自然沒有第二個人敢吱聲,都耐著性子等他做決定。
突然,鄭飛鸞揮筆簽下大名,把筆往桌上用力一拍,推開椅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久盛。
他接受了清空的日程表,也接受了無人問津的社交。
從前靠秘書精心規(guī)劃才能勉強(qiáng)擠出一點(diǎn)的閑暇變成了大段大段的空白,如同汪洋里的水,多到吞沒口鼻,又毫無意義。
想找人談?wù)勑?,可一直以來他?dú)斷專行慣了,從不需要征求別人的建議,臨到積了一肚子話無人傾訴,才發(fā)覺身旁一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倒是有幾只燕雀不知從哪兒飛來,諂媚阿諛,投懷送抱,說愿意為他排解寂寞。
鄭飛鸞明白他們?yōu)楹味鴣怼?/p>
他的確離了職,但手中仍握著久盛7%的股份,名下房產(chǎn)十幾處,賬戶里有可以揮霍幾輩子的個人資產(chǎn),稱得上是一塊遭人惦記的肥肉。先前他忙于工作,無暇談情說愛,現(xiàn)在進(jìn)入假期,有了大把的空閑,枕畔又恰巧無人,正是適合見縫插針的時候。
于是不該來的紛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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