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懷,鈴蘭就發(fā)出了一個萌萌的短促音。
何岸沒憋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刀口緊跟著傳來一陣銳痛。然而孩子是最好的麻藥,之前令他冒出一額頭冷汗的疼痛,此刻皺一皺眉頭,竟然也就熬過去了。
他用拇指蹭弄著孩子的臉頰:“鈴蘭,再‘咕’一聲給爸爸聽?”
鈴蘭滴溜溜轉(zhuǎn)悠眼珠子,盯著何岸瞧了一會兒,忽然鼓起小腮幫,非常配合地吐出了一個迷你唾沫泡泡。
“噗嚕!”
迷你泡泡撐破了。
這回不止何岸,連護士、程修和小圓臉Omega也笑得收不住了,護士連聲贊嘆:“果然是親爸爸,信息素安撫效果就是不一樣。你家小公主在監(jiān)護室可能哭了,動不動就給我嚎兩嗓子,你這一抱,哎喲,真是乖得換了一個樣子?!?/p>
何岸低頭望著鈴蘭,怎么看怎么喜歡,心里甜津津的,唇角不自覺揚起了欣悅的弧度。他揉一揉孩子的小手,又嗅一嗅孩子的奶香味,覺得整個甘甜明朗的世界都被濃縮在了這小小的襁褓里。
他逗弄孩子:“鈴蘭?”
“咕。”
“鈴蘭?”
“咕!”
父女倆“一問一答”,沉浸在極其幼稚的互動中,咕嘰咕嘰,不亦樂乎。何岸這么玩了半天,抬頭見護士還沒走,雙手插著白大褂的衣兜站在床畔,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就問:“呃……還有我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護士彎下腰,笑瞇瞇地湊到何岸面前:“新爸爸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呀?”
“不舒服?”
何岸一時半會兒沒能理解。
護士笑容燦然,語氣篤定,眼神晶晶閃亮,似乎不是在詢問,而是確信他一定有哪兒不舒服。
何岸抱著鈴蘭認認真真感受了一會兒,覺得身體一切如常,正想回答沒有,忽然神色微變,若有所察似地咬住了下唇。漸漸的,他面露窘迫,眉頭也越擰越緊,忍不住偷偷垂眼去瞧自己的胸口,臉頰一點一點漲紅了。
“我……我有點……”
他支支吾吾,死活說不出口。
護士追問:“有點什么?”
“有點……漲?!焙伟秲?nèi)心羞恥,含混不清地小聲說,“就是,就是胸口那兒?!?/p>
護士笑得更絢爛了:“知道為什么嗎?”
何岸當了二十多年Omega,怎么可能不知道為什么,臉頰頓時燒了起來,一路燒透脖頸,皮膚紅得像盛夏的一瓢西瓜囊。
護士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說:“新手爸爸第一次,別緊張,先做一會兒心理準備,我來教你?!?/p>
她站起身,把三面懸掛的簾子放下來,隔出一處私密的小空間,見程修還不識相地捧著盒飯待在里面,立刻響亮地咳嗽了幾聲:“這位Beta先生,你是不是該出去避個嫌?”
“???”程修大口嚼著雞毛菜,一臉茫然,“為什么?”
“你猜。”
程修猜不出來,伸長脖子問何岸:“為什么?”
何岸渾身燙得厲害,覺得自己大概跟個蝦子似的要紅透了,硬著頭皮對程修說:“你……反正你先出去一下。”
程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嘀咕了兩聲,從床頭柜里摸出一瓶可樂,抱著盒飯出去了。
他靠在墻邊繼續(xù)嚼菜葉,時不時豎起耳朵想聽聽簾內(nèi)的動靜。無奈病房太嘈雜,蓋過了偶爾傳出的窸窸窣窣聲,半天也聽不出里頭在干嘛。程修好奇心爆棚,選擇求助隔壁床的AO夫夫,做賊一般溜過去,問:“他們在干什么?”
小圓臉秘而不宣,臉上笑嘻嘻的,就是不答話。倒是壯漢奶爸比較善心,附到他耳邊,壓低嗓音說了兩個字。
喂奶。
程修萬萬沒料到是這個答案,猛地一呆,手里兩根筷子“啪嗒”掉了下來。
Omega有生育能力,當然也應(yīng)該有哺乳能力,這才符合生物進化的規(guī)律。
程修不是沒常識,只是他印象里的何岸一直胸部平平,除了肚子哪兒也沒見凸起來過,所以壓根沒覺得他能親自喂。就為了這事兒,程修忙里忙外,還專門給鈴蘭屯了好幾袋進口奶粉。
看樣子鈔票要打水漂了。
程修偷偷瞄了一眼小圓臉Omega的胸,連個小土丘都沒有,一馬平川,這也能用來喂奶?他對Omega的體質(zhì)充滿了疑惑,要不是魁梧壯碩的Alpha就在旁邊坐鎮(zhèn),不宜出言冒犯,大概就開口問了。
漫長的半小時過去,簾子拉開,護士姐姐哼著歌愉快地走出了病房,小鈴蘭已經(jīng)在嬰兒床里香甜入睡了,還無意識地砸吧兩下小嘴。何岸半坐半臥在床頭,手指捂著衣襟,面頰緋紅,病號服的胸口處有一小片可疑的奶漬。
與程修的目光一接觸,他的表情難免有些不自然。
程修樂了。
這還害什么羞啊,喂都喂了,房里哪個Omega沒喂過,瞧你那忸忸怩怩的小媳婦樣兒。
“恭喜啊,自產(chǎn)自銷,新鮮美味營養(yǎng)好,鈴蘭給五星好評沒?”他撐頰趴在床邊,大大咧咧地調(diào)戲何岸。
何岸睨他一眼:“不吐槽能死?”
程修嘻嘻哈哈翻了個白眼作瀕死狀,突然伸手襲向何岸的胸:“你二次發(fā)育了?”
“你才二次發(fā)育了!”何岸一巴掌拍開他,胳膊攔在胸前,伸出拇指與食指,比出了大概一厘米左右的距離,“就一點點,不大的,護士說哺乳期過去就平了?!?/p>
“哺,哺乳期……啊哈哈哈哈!”
程修把臉埋進被子里一陣悶笑,肩膀狂顫,被何岸照著后腦勺捶了一拳。
他好不容易笑完,抬起頭來,眼中全是笑出的熱淚,揉著痛處認真地問何岸:“感覺怎么樣?鈴蘭活下來了,你也好端端的,還能自己喂她,是不是特幸福?”
何岸點了點頭:“嗯?!?/p>
程修說:“所以之前的事,就當做了一場噩夢吧。咱們現(xiàn)在什么都好,就別難過了唄?”
“嗯,不難過了?!?/p>
何岸看向身旁的嬰兒床,幼小的鈴蘭正在里頭熟睡,乖巧可愛,平安無恙。她努力吮吸乳汁的時候,胸口的感覺麻癢又溫熱,像是貧瘠的內(nèi)心開出了一朵春花,長出了一棵夏樹,璀璨的陽光照耀在沃土上,融化了積年冰雪,連凍結(jié)的血液也溫暖起來,再度緩緩流淌。
他所擁有的太過美好,美好到令他移不開目光。對比之下,失去的那些早已黯然失色——包括那個曾經(jīng)讓他魂牽夢繞的男人。
“我有你就夠了?!焙伟渡斐鍪?,指尖輕輕搭在嬰兒床的護欄上,溫柔地對著她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