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看到那張臉,鄭飛鸞耳畔警鈴大作,戒心直接沖破了紅線。
謝硯。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個人了?
上回聽到謝硯的名字還是在電視綜藝里,當(dāng)時何岸在場,主持人只提了四五句,差點害他心肌梗死。這回真人找上門來,萬一被何岸知道,他這個夏天辛辛苦苦攢的分全得清零。
鄭飛鸞如臨大敵,壓低了嗓子問:“你來干什么?”
謝硯倒是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墨鏡和口罩隨手往吧臺上一放,也不等邀請,拉開高腳椅就坐了上去:“我在鎮(zhèn)北的影視城拍戲啊,聽說你在這兒度假,想一想我們也有七年沒見了,就過來看看。”
說罷當(dāng)真左右打量起來,興味盎然的樣子。
鄭飛鸞不悅地壓了壓眉峰。
聽說?
上哪兒去聽說?
他在落曇鎮(zhèn)休假的事可不是公開新聞,十個人有九個知道。相反,就算在久盛內(nèi)部,這也是秘而不宣的機要。
謝硯拐彎抹角打聽他的消息,不可能是單純來敘舊的。
“你們的飲料名字都好可愛啊,Logo和插畫也好可愛,特別是那顆紅草莓?!敝x硯手掌托腮,像模像樣地欣賞起了墻上的價目表,“飛鸞,你不請我喝一杯嗎?”
當(dāng)然不。
鄭飛鸞低頭掃了眼手表,然后抬起頭,視線越過落地窗,看向了對岸的青果客?!挛鐑牲c二十六分,鈴蘭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醒了。他家小公主嘴巴嬌慣,醒了就要吃奶糕,何岸隨時有可能抱她過來。
薛定諤的修羅場。
命懸一線。
謝硯見他一直不搭理自己,臉上無光,只好強作笑顏打圓場:“你看,我怎么忘了,我喜歡喝的這兒都沒有……”
“對,沒有。”
所以你怎么還不走?
鄭飛鸞態(tài)度冷淡,繼續(xù)清理著他的磨豆機,顯出了幾分不耐煩。
謝硯的表情僵了僵,笑容勉強掛在嘴角,卻實在不如之前好看了:“飛鸞,你還記得嗎,我以前喜歡喝白葡萄酒,你就經(jīng)常送酒給我。你送我的第一瓶是勃艮第長相思,我一直都沒忘。
“那時候我還小,不懂得它有多好喝,這些年嘗了許多別的,才發(fā)現(xiàn),還是你送的最合口味。而且名字也好聽,長相思,長相思,那不就是癡情未改、經(jīng)久不衰的意思嗎……”
“抱歉,我完全不記得了。”
鄭飛鸞假裝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說:“我這個人向來薄情,也不念舊,七八年過去,口味早就換過好幾輪了?!?/p>
謝硯一下子噎住,臉頰乍紅乍白,視線因為窘迫而不得不四處游弋著。
許久,他才不確定地問:“飛鸞,你有新歡了?”
鄭飛鸞笑了笑:“你說呢?”
他又不是貞潔烈婦,被一個Omega甩了,還得禁欲七八年去換塊貞節(jié)牌坊。
頗為可笑的是,從對方那震驚又失落的反應(yīng)推斷,謝硯恐怕還真是那么以為的——他這些年早已被粉絲哄飄了,不管走到哪兒,周圍都是此起彼伏的吹捧和表白,隨口說一句“我愛你們”,能收獲成百上千倍浪潮般的尖叫。
他幾乎信以為真了,覺得自己的愛是萬能的,像黃金,像鉆石,像美玉,人人都搶著要。只要他拿出來,就沒有人能無動于衷。
這種虛幻的自信,他甚至同樣套在了鄭飛鸞身上。
現(xiàn)在,謝硯終于清醒了少許,卻仍然心懷不甘:“這樣啊……那,那真是太好了。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怕你走不出來,如果你能遇到第二個真愛,他又值得你愛,我當(dāng)然要恭喜你了。飛鸞,不知道我有沒有這份榮幸,能跟你的Omega認識一下?”
他倒要看看,鄭飛鸞的新寵是個怎樣耀眼的美人。
沒想到鄭飛鸞徑直回絕了:“我覺得沒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喜歡讓前任去打擾現(xiàn)任。”
打擾?
謝硯聽得心里一陣窩火。
多少人守著機場四五個小時只為了親眼看他十幾秒,多少人千里迢迢飛來落曇鎮(zhèn)探班,能拍到一張他的正臉照就心滿意足,怎么到了鄭飛鸞這里,跟他見一面都算“打擾”了?
但表面上,謝硯仍然維持著落落大方的模樣,很是善解人意地說:“飛鸞,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你怕跟我見了面,他會誤會你。其實不用擔(dān)心啊,你想,他要是真的愛你,就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你,要是懷疑你了,就說明他……”
“不是懷疑不懷疑的問題,是我不想給他添堵,一點都不行。”
鄭飛鸞冷硬地打斷了謝硯,最后五個字說得尤其重。
謝硯立時語塞,咬著牙,好半天都沒想出來下面該怎么聊。
他是真的沒料到,曾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心肝兒疼愛、甘愿砸上千萬博他一笑的鄭飛鸞,身邊有了新人,居然就能絕情到這種地步,連個起碼的好臉色都不給。
但是……
要忍住。
他現(xiàn)在有求于人,必須忍這一時。等他把鄭飛鸞搶回來了,該他得的寵愛,他會一分不少地榨干凈。而他今天遭受的冷眼,也會加倍讓那個Omega好好體會一把。
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賣慘或者賣笑,是適可而止,維護好他在鄭飛鸞心中的形象。
今天出師不利,就先到這兒吧。
謝硯跳下高腳椅,輕聲道:“飛鸞,我沒有惡意的,只是正好有空,過來找你敘敘舊,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既然你一切都好,那我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你接著忙吧,我先回劇組去了,一大票人還等著我呢?!?/p>
說著對鄭飛鸞溫良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東西,轉(zhuǎn)身離開了西點屋。
這點演技和心機,對鄭飛鸞顯然是不管用的。他佇立在吧臺后頭,目光緊隨謝硯的身影,確保他出門之后往遠離青果客棧的方向去了才放心。
不,還不能放心。
如果謝硯早就打聽出了何岸的事,趁他不注意,已經(jīng)去對面攪過渾水了怎么辦?
那他不是今晚就要跪搓衣板了?
鄭飛鸞越想心里越?jīng)]底,立刻扔下軟毛刷和磨豆機,奔去青果客棧探查敵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