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哪怕一點點良心嗎?
鄭飛鸞仍在說話:“……別忘了,我背后有一個專業(yè)的律師團隊,他們打了十幾年旅店業(yè)官司,處理這種標準的單方面違約駕輕就熟。我相信,只要我開口,他們不光可以為我拿到一筆賠款,還可以爭取更多……”
啪!
響亮干脆的一巴掌。
鄭飛鸞措手不及間歪了頭,左側臉頰火辣辣燒了起來。
他驚愕地摀住臉,一轉(zhuǎn)頭,看到的卻不是何岸,而是一大把五彩繽紛的棒棒糖——它們雨點般迎面飛來,連筐帶蓋,辟里啪啦砸了他一臉。
“你給我滾!”
尖利憤懣的一聲斥罵,何岸一改溫順的Omega形象,抄起柜臺上一只千佛手花盆就沖了出去。
程修叫了聲“臥槽”,閃開半個身位。下一秒,他手中也多了一根結實的花羽雞毛撣子。
“何岸,你別這樣,你等等……”
鄭飛鸞自小含著金湯匙出生,是真正意義上的養(yǎng)尊處優(yōu),從沒挨過揍。他窮盡了想像力也沒料到何岸會跟他動真格的,又不敢抵抗,怕出手控制不好輕重,弄傷了自己的Omega,于是只能到處躲,倨傲的精英氣質(zhì)全散了架。
Omega追,Alpha躲,Beta趁亂補幾撣子。
空中雞毛飛舞,地上全是棒棒糖。
客廳里一片狼藉。
“何岸!”
鄭飛鸞終于逮住機會,把人推進墻壁與柜臺的夾角里,握住了他揮舞的手腕。
何岸受制于人,努力掙扎了幾次,到底力量懸殊,敵不過Alpha天生異于常人的可怕體格,被卡在角落動彈不得。
他不甘心,仰著頭,胸膛劇烈起伏,憤怒地瞪著鄭飛鸞。
Omega的眼眸是潮濕的,情緒在里頭波濤翻涌,滿到快要溢出來。過去的日子里,它從未那么鮮活過,映著一點光,像一簇揉碎了的亮玻璃,尖銳地扎在Alpha心上。
很疼。
疼得足以讓人清醒。
鄭飛鸞直到這一秒才徹底醒過來,怎么都不相信剛才那個盛氣凌人的、談論著賠償與律師的人會是自己。
他太想留在何岸身邊了,而這又實在太不容易——被拒絕了那么多次,幾乎連通融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于是,他習慣性地用了高壓手段,那是他作為Alpha一直以來最舒服、最自如的狀態(tài),從來都戰(zhàn)無不勝。
但他忘記了,何岸并不是競爭對手,而是他愛著的、想要補償?shù)腛mega。
蠢透了。
面前的每一條路,無論險徑、窄道或通途,都被他親手堵死了。
“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說,對不起……”
鄭飛鸞輕輕摸著何岸的臉,一遍一遍地道歉:“我的本意不是為了威脅或者勒索,不是那樣的……我只想留下來,住在這家漂亮的小客棧里,你親自打理的小客?!伟?,剛才那些話,我全部都收回來,你忘了它們吧,都忘掉,我重新對你說一遍,好不好?”
何岸咬著牙,眼底含了一汪水,就那么望著他,卻一聲不吭。
鄭飛鸞只覺得心口越來越燙。
“你想把這家小客棧經(jīng)營好,當成一份自己的事業(yè),對嗎?我可以幫你。別的我也許不擅長,但酒店業(yè)我做了十二年,什么都懂。你讓我在這兒住下來,以后有不明白的就問我,要是遇上了麻煩,就算再復雜,我也會替你解決?!?/p>
“我不要?!?/p>
何岸搖了搖頭,輕聲拒絕。
“……我還會請最優(yōu)秀的管理層來教你。他們每一個都是業(yè)務出身,比淵大的老師講得更透徹。他們會教你怎么把基礎服務做到盡善盡美,把附加服務做到與眾不同,還會教你怎么開源節(jié)流,在殘酷的競爭中搶準位置,脫穎而出……你從前沒學到的課,今后都可以補上?!?/p>
“我也不要?!?/p>
何岸依然搖頭。
曾經(jīng)溫柔可人的Omega,現(xiàn)在生了兩片堅硬的蚌殼,睡在泥沙粗礪的海床上,固執(zhí)地閉殼自保,不肯松開一絲縫隙。
鄭飛鸞深深注視著他,忽然間明白了什么。
“那么,你愿意收留我嗎?”
他放開了何岸,語氣分外柔和,帶著一點輕微的沙啞:“如果我被久盛開除了,無家可歸,你愿意給我一個棲身之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