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程潛已經(jīng)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他一招周而復始橫截而出,仿佛光風霽月的一股浩然之氣推了過去,三王爺果然被吞下的龍魂掣肘,未敢當其鋒銳,正待退開,嚴爭鳴的劍已經(jīng)當空壓下。
有那么一瞬間,韓淵的手在心意之前動了,似是一招將成為成的鵬程萬里,可是真元還沒有送出,他的身體便陡然又換了個主人。
那心魔冷笑道:“湊什么熱鬧?你還記得幾招扶搖木劍?那三腳貓的功夫就不必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p>
話未完,韓淵整個人已經(jīng)化成了魔龍,他驀地仰天怒吼一聲,仿佛要將他胸口百年的郁郁全都傾吐一空,那化骨陣法一時巨震,仿佛也被這股濃烈的戾氣和怨氣驚動。
沖天的魔氣徹底截斷了三王爺?shù)耐寺贰?/p>
三王爺?shù)纳眢w驟然隱沒,眾人只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所有人都自爭斗中短暫停息,不約而同地盯著那處。
只有唐軫皺起了眉。
李筠先是松了口氣,隨后他察覺到了什么,驀地一躍而起,嘶聲道:“小心!”
他話音沒落,電光石火間,整個化骨陣的陣眼竟然移動了。
三王爺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渦,再一次將裹在他身上的劍氣、霜寒氣、魔氣全部吸了進去。
他整個人仿佛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皮球,皮肉好像被灌滿了水的豬尿泡,撐得都爆出了油亮——他五官已經(jīng)變形,雙目彈出,皮下似乎有什么東西蠕蟲一樣地爬著,看起來分外可怖。
三大高手能拔山分海的傾力一擊,真龍之魂,真能被人一口吞下嗎?
三王爺伸出被氣吹起來的雙手,不慌不忙地將彈出的眼珠按了回去,慢聲細語地說道:“怎么,列為就這一點本領(lǐng)了嗎?那還真叫人失望……”
李筠心里忽然升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測,脫口道:“我知道了,他是陣眼也是陣法,他就是化骨陣!”
“將肉身煉成陣,”唐軫將手中蛛網(wǎng)拉緊了些,“不愧是做過皇帝的人,好大魄力?!?/p>
李筠:“唐前輩,別說風涼話了,你見多識廣,想想辦法!”
唐軫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此方天地竟開始往中間合攏,那三王爺毫不吝惜手下,竟要將陣中所有人一網(wǎng)打盡。
三王爺轉(zhuǎn)向嚴爭鳴,笑道:“好劍?!?/p>
嚴爭鳴汗毛都豎起來了,陣中風云突變,他方才放出去的元神之間一時間全都轉(zhuǎn)向了他自己。下一刻,他手中木劍居然無人自動,程潛借著他與木劍的聯(lián)系,竟轉(zhuǎn)瞬到了他身前。
嚴爭鳴:“小潛!”
那無匹地劍意到了程潛面前,驀地轉(zhuǎn)成了與他如出一轍的嚴寒,轉(zhuǎn)眼將他整個人凍在了其中,像一只被被封入琥珀的蟲子,霜刃滾了下去,韓淵正待去接,三王爺袖中卻漏出了一道光,轉(zhuǎn)瞬將他與霜刃一同卷了進去。
嚴爭鳴一時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一樣。
下一刻,他見程潛發(fā)絲中似乎有白光一閃,這才回過神來,程潛身上還帶著他的傀儡符。
嚴爭鳴卡在胸口的一口氣這才吐出來,一時間他胸口簡直是麻的。
天地越來越近,所有御劍在空中的人全部被迫落下,天與地只剩下幾丈來高。
就在這時,吳長天忽然甩開游梁扶著他的手,手中掐了一串復雜得讓人目不暇接的手訣。
游梁眼睛驀地睜大,臉上的血色瞬間便褪了個干凈。
只見吳長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整個人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見了,片刻后,一個龐大的人影出現(xiàn)在眾人身后,吳長天用手腳頂住了不斷合并的天地,他身形艱難地一寸寸長高,一寸寸將落下的天幕往上托去。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像傳說中開天辟地的盤古大神。
吳長天在陣法的虛空中遙遙地與三王爺對視,問道:“陛下,吞噬了百代能人,吞噬了天地日月,你就能成神嗎?”
三王爺已經(jīng)不復人形,寬大的錦緞龍袍腰帶死無全尸,袍子被他撐成了一個載滿了人間錦繡的球,一時間,他連聲音都含混不清。
三王爺?shù)溃骸巴淌闪舜竽?,我便是大能,吞噬了天地,我便是天地。?/p>
吳長天深吸一口氣,突然發(fā)出一聲動地驚天的大吼,他身形竟一時間暴漲了一丈多長,在地面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腳印,化骨陣中的天“噗噗”地發(fā)出仿佛漏了氣一樣的動靜。
三王爺一聲慘叫,一條撐得圓滾滾的手臂當場爆開了。
這時,壓抑的的劍氣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嚴爭鳴手中木劍勢不可擋的劃出一道“極盛”,仿佛整個劍神域被他這一劍傾覆,竟與那日心魔谷傳承秘境中,那傳承人手中讓人不敢直視的劍意如出一轍——
嚴爭鳴:“不錯,吞噬了日月,你老人家就能飛升成天狗了!”
他還能再吞么?
三王爺臉上終于露出了恐懼之色。
就在這時,方才將韓淵吞下去的光球里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隨后,屬于魔修特有的飽含血腥味的魔氣泄露了出來,頃刻將那光球包裹在一團黑氣中,隨后一聲輕響,魔龍驀地破壁而出,落地化成了形容狼狽的韓淵。
只見他面色不改地一抖自己的蟠龍長袍,冷笑道:“竟然是三生秘境,此物不是對付那些拿不起放不下的正人君子的么?給我這天下第一魔頭豈不浪費!”
他說完,袍袖中拋出一物,喝道:“接著!”
正是霜刃。
灌注著魔龍真元的霜刃筆直地沖著程潛飛了過去,重重地撞在了那厚重的冰面上,冰面上隨即裂開了一道小縫。
下一刻,屬于“枯木逢春”的劍氣從無聲無形處泄露了出來,像一把藤蔓,精確地勾住了霜刃指尖。
只要有一線,便必定有生機——
溫柔的劍意將這兇劍拉開,只聽一聲脆響,強大的真元從那縫隙中一股腦地擁擠而出,頃刻間將整個冰塊化成了一堆齏粉。
程潛睫毛上仿佛結(jié)了一層霜,腦后的發(fā)帶凍裂了似的飄落。
霜刃一肩挑起了漫天飄落的雪花,像一個冰冷的罩子,將三王爺牢牢地困在原地。
只聽一聲巨響,嚴爭鳴的劍到了。
吳長天痛苦地大叫一聲,同時將化骨陣中的天往上推去。
天地轟然分開,三王爺身上發(fā)出爆裂似的輕響,隨即竟原地碎成了一把冰渣。
虛假的陣中世界天崩地裂。
化骨陣分崩離析。
吳長天的巨影踉蹌一步,好像低頭看了游梁一眼。
他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隨即,整個人忽然憑空消失了,他的肉身化成了一把霧,隨風而去。
吹來了好像久別重逢的天日。
似乎不知不覺中,一天一宿已經(jīng)過去了,又是黎明破曉。
游梁呆呆的,一聲都發(fā)不出。
劫后余生,不管正道魔道還是天衍處,所有人一時都怔立原地,不約而同地住了手。
韓淵回頭看了一眼那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三生秘境,不知想起了什么,總是在茫然痛苦或是兇戾狠毒中切換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點近乎平靜的笑意。
程潛腿一軟,用霜刃撐了一下地面,沒撐住,踉蹌著倒了下去。
他手臂已經(jīng)脫力,一天之內(nèi),霜刃差點再次從手中滑下去,被他堪堪抓住了,手背上青筋都跳了出來。
隨后,有人一把接住了他。
有人在耳邊說著什么,下一刻,一只熟悉的手掰開了他的嘴,給他塞了一粒丹藥,清苦的味道化成一縷清氣,從他頭頂百會一直滲入到四肢百骸。
程潛這才回過神來,繃緊的身體剎那松了下來,他想:“哦,是大師兄?!?/p>
隨即,他緊抓著霜刃不放的手驀地一松,毫無后顧之憂地任它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