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潛不由自主地將腰挺得更直了些,心里一時(shí)不知是什么滋味——韓淵在這他心煩,韓淵這一跑,他心里又仿佛被人用冰錐捅了一下似的,又冷又疼。
可還沒等他將這不痛快壓下去,就聽見身后傳來磕磕絆絆的腳步聲,程潛側(cè)頭一看,那小叫花居然又跑回來了。
韓淵不但自己跑回來了,還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塊大石頭,雙手舉過頭頂,做出一副準(zhǔn)備給人開瓢的兇狠樣子,直眉楞眼地向那男鬼質(zhì)問道:“你……你居然是魔修?”
程潛當(dāng)即服得五體投地——撿石頭有什么用,聽說過什么鬼被石頭砸死的嗎?
“我不是魔修?!本驮谶@時(shí),男鬼開了口,他說道,“我……我只是個(gè)鬼影……”
“鬼影”就是被活著抽到噬魂燈里煉化的魂魄,煉成后全無神智,只供鬼修差遣。
“我是……逃出來的,不是魔修,”男鬼顛三倒四的話音漸漸流利了起來,他看了看程潛,客客氣氣地道,“小兄弟,你能把那張清心符給我嗎?”
程潛冷笑道:“胡扯,鬼影都是童女,你是童女么?”
男鬼看起來能當(dāng)童女她爹了。
男鬼呆了呆,目光從清心符上挪下來,落到程潛和他手中的木劍上,他沉默了良久,仿佛追憶著,臉上的神色顯得有點(diǎn)迷茫,好一會(huì),才道:“木劍……你是扶搖派的高徒,怪不得小小年紀(jì)……你不知道,噬魂燈煉化的鬼影,最上為修士元神,次之為修士魂魄,再次才是未經(jīng)修行的童女,只是后者最好抓,也最容易煉化而已?!?/p>
韓淵問道:“那你是什么?”
男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輕聲道:“元神。”
說著,他見程潛一臉防備與不信,便彎下腰,撿起了韓淵方才丟過他的石頭。
程潛瞳孔一縮,他知道普通的魂魄是不能觸碰實(shí)物的,這人既然能撿起石頭,說明他確實(shí)是個(gè)元神。
可是……只有大能前輩才能有元神,而據(jù)他觀察,恐怕連他的師父都是沒有的。
程潛僵立了片刻,終于頹然放下木劍,他就算再?zèng)]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對(duì)方說的話無論真假,面對(duì)一個(gè)元神修士,他都毫無掙扎的余地。
“我乃牧嵐山唐軫,說起來……與令師還有過一面之緣,”男鬼說著,神情又微微恍惚了一下,“百年前,我被那鬼魔頭暗算,元神落入噬魂燈中,幸未被完全煉化,機(jī)緣巧合下逃出,卻因百年囚禁,失了心智,幾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幸而小兄弟手中有這一記清心符,你……能把它給我嗎?”
程潛想了想,將樹葉放在了地上,而后謹(jǐn)慎地抓著韓淵往后退了十幾步,男鬼臉上喜色一閃而過,立刻伸手將樹葉招到手中,那樹葉螢光驟強(qiáng),一瞬間化為一團(tuán)白光鉆入了男鬼身體,他身上那股鬼氣森森的血?dú)馀c臭氣頃刻就散了不少,整個(gè)人也不那么青白了。
那自稱唐軫的男鬼深吸一口氣,對(duì)程潛與韓淵長揖到地,說道:“大恩不言謝,請(qǐng)代我問候令師,那鬼魔頭蔣鵬與貴派還有些淵源,請(qǐng)他務(wù)必小心?!?/p>
說完,他就憑空消失在了空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什么意思?”等人消失良久,韓淵才莫名其妙地問,“小潛,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程潛沒回答,眼前一黑,就軟軟地栽倒在了地上。
韓淵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住他:“小潛,你怎么了?”
程潛耳畔嗡嗡作響,手腳軟綿綿地提不起一點(diǎn)力氣,只能任憑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的韓淵笨手笨腳地將他背起來。
而那罪魁禍?zhǔn)走€背著他邊跑邊啰嗦道:“跟我說句話,小潛?小師兄?”
程潛頭暈得幾乎要吐出來,手指痙攣般地抓住韓淵的衣服,而后他用盡全力吐出一句話:“回去我一定要告訴師父,韓淵,你死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