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他,給他點教訓(xùn)!”
我是誰?我在哪?
這是什么地方?
……
一切劇痛和掙扎都在混亂中模糊不清,恍惚他只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非常小,手也小腳也小,甚至無法一把就推開猙獰的巨犬。
“哈哈哈看他那樣兒……”
刺耳的笑聲,灼目的手電筒,猛獸濕熱的喘氣,冰冷潮濕的草地;無數(shù)場景光怪陸離,在虛空中化作刀片,將大腦中樞狠狠切割得鮮血橫流。
最后一絲屬于人類的意識繃斷了。
仇恨燃燒著鮮血漫進(jìn)瞳孔,墜入黑暗的前一瞬間,他只聽見自己喉中發(fā)出一聲渾不似人的怒吼。
·
“四條軍犬、兩名士兵不幸殉職,六人負(fù)傷,兩人重傷……”
司南在慘白的實驗室中睜開了眼睛。
六角形空間嵌滿鏡面墻壁,他抬起頭,無數(shù)張熟悉而稚嫩的面孔從四面八方與他對視,沾滿血跡的繃帶凌亂纏在黑發(fā)間,手銬和幾條電線把他綁在了一張類似牙醫(yī)診椅的座椅里。
……發(fā)生了什么?
他閉上眼睛,不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腦海中只剩絕望、憤恨和劇痛燃燒殆盡后的虛脫。
“電擊?!庇腥死淅涞?。
猝不及防地,電流唰一聲爬滿身體,司南猝不及防發(fā)出慘叫,小小的身軀劇烈顫抖,繼而竭力掙扎!
幾秒鐘后電擊結(jié)束。
小司南兀自不斷痙攣,艱難地睜開眼,只見正對前方的實驗室鏡面一變,閃現(xiàn)出幾個戴白口罩的試驗員: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粗喘著,咬緊牙關(guān)。
“電擊?!?/p>
“啊……啊——!”
電擊停止,司南全身抽搐、視線渙散,痛苦的余韻令他回不過神,很久后才慢慢看清周圍的景象。
不遠(yuǎn)處試驗員出現(xiàn)在螢?zāi)缓?,冷冷地看著他?/p>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別過頭,胸腔瀕死般劇烈起伏。
“電擊?!?/p>
“啊啊啊——“
“電擊?!?/p>
“啊,啊……啊……!”
“電擊?!?/p>
時間在永無止境的折磨中變得格外漫長,不知道多少輪痛苦過后,司南全身就像剛從冷水中撈出來,黑發(fā)濕漉漉貼著蒼白的額角,嘴唇發(fā)青,不斷顫栗,手腳裸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細(xì)微的電擊傷痕。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喘息良久,終于開了口,六歲孩子的嗓音就像被砂紙磨過般沙?。?/p>
“Noah?!?/p>
試驗員進(jìn)行記錄。
幾秒鐘后螢?zāi)桓淖儯嬅孀兂梢慌旁嚬?,從左到右分別是不同顏色的藥液,淺藍(lán)、淺紅、碧綠、赤紅一字排開,直至最右側(cè)觸目驚心的深黑。
試驗員經(jīng)過機(jī)械變聲后一成不變的聲線再次響起:
“你母親每天給試驗體注射的,和給你注射的?!?/p>
“分別是哪兩支藥劑?”
小司南瞳孔放大,直直盯著試管,半晌眼底漸漸滲出某種兇狠的神色——
走投無路的小獸被逼到絕境,燃燒著憤怒和瘋狂的光彩。
電線吱吱作響,手銬發(fā)出極度繃緊的咯吱聲。試驗員關(guān)閉了畫面,下一刻聲音響起:“電擊?!?/p>
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實驗室,直到失聲。
不知多久之后,司南再次從昏迷中醒來,大腦一片混沌,記憶發(fā)生了斷片。他呆呆注視著雪白的金屬天花板,與無數(shù)個自己茫然對視。
大門無聲無息地滑開了。
他動了動,勉強(qiáng)望去。
一名西裝革履、金發(fā)碧眼的中年男子穩(wěn)步走近,他有一張因為在電視報紙上出現(xiàn)過很多次,而看起來非常眼熟的臉。
——只是這張臉現(xiàn)在并不像對民眾演講時那么振奮親切,也不像電視發(fā)言時那么鄭重莊嚴(yán);他看起來冷冰冰的,因為居高臨下的緣故,甚至有種神經(jīng)質(zhì)的陰郁感。
他站定在司南面前,目光掃視這名六歲孩童因為電擊而不斷抽搐的身體,略微瞇起眼睛,突然摸出鑰匙串上的小刀割斷了電線,又哢擦兩聲打開手銬。
“你認(rèn)識我么?”他站起身,淡淡地問。
“……”
“你知道我是誰嗎?”
“……”
沉默持續(xù)了很久,但男子并沒有像試驗員一樣冷冰冰丟下“電擊”兩個字,相反他有著反常的耐心,盯著司南警惕如野獸幼崽的眼睛,一字一頓緩緩道:“I’m your new father.”
啪!清脆響起,司南迅猛的一拳戛然而止,男子緊攥著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強(qiáng)迫他放下手。
“你不是我爸爸……”司南死盯著他沙啞道。
“我爸爸病了,睡在木盒子里……他只是病了……”
“像這樣病了嗎?”男子嗤笑道,輕而易舉把司南拽到實驗室角落前,刷卡打開了一扇金屬門。
幾個衣衫襤褸、貌似骷髏的人在空地上徘徊,腳步拖曳蹣跚,竭力向前伸手,發(fā)出無意識的凄厲嚎叫。大概是活人的氣息驚動了它們,幾個活死人緩慢轉(zhuǎn)過身,直勾勾望過來,開始向門口移動。
司南恐懼地向后退了半步,旋即被男子抓住,一把推進(jìn)了室內(nèi)。
“擰斷它們的脖子,否則你就會死。”
男子惡魔般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從此貫穿記憶,在潛意識中扎根發(fā)芽,瘋長為了盤踞終生的夢魘:
“殺死它們,摧毀它們的大腦?!?/p>
“否則你就會死?!?/p>
長沙,建筑工地。
“……司南……”
“司南,醒醒……”
“司南!”
槍彈濺起灼熱的沙土,朦朧中有人在跑,有人在喊,聲音就像隔著水面般沉悶不清。
司南微微睜開眼,被血迷蒙的瞳孔唰然擴(kuò)散,發(fā)著抖抬起手。
殺死它們……
殺死它們…………
“他醒了!司南,司南你感覺怎么樣?”顏豪回頭大吼:“隊長快!突圍撤退——!”
尾音突然變調(diào),顏豪的聲音驟然而止,他感到一只因為失血過多而冰冷的手,準(zhǔn)確攥在了自己腕骨上。
喀拉!
閃電般劇痛襲來,顏豪愕然回頭,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腕骨怪異彎曲,被活生生擰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