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莫過于最愛的人和自己陰陽相隔。
而童真才23歲,正是和命運拼搏的最佳時期。周杰倫不是唱過這么一首歌么: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
重重的殼裹著輕輕的仰望
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破天荒地,主動地接近一個人。想讓他對自己更好,不想讓他放棄對生命的希望,僅此而已。
我推門進去,他見我沒穿護士裝,沒趕我,可也沒跟我說一句話。
那時我正學習如何當一名準媽媽,研究飲食也有了一小段的時間。見他不吃不喝,回去就給他弄了點清粥小菜。帶去醫(yī)院,果然如我想像中的,他一把把我準備了大半個鐘的食物給甩到了地上。
我讓特護把病房收拾一下,走到門外,又把一個保溫壺從柜子里拎了進來。
“這是最后一盅,吃完了還錢!救助費、醫(yī)藥費、勞力費、精神損失費,統(tǒng)統(tǒng)給我補上?!边@是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我的語氣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沒有受虐傾向,不需要委屈自己去伺候別人的情緒。
伺候過一個陰晴不定的傅唐逸就夠了。
傅唐逸,怎么這個時候我都能想到他?
我甩了甩腦袋,把粥重新倒出了一小碗,再把幾疊小菜拿了出來。
“你是北京人?”
沒想到童真會跟我講話,且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我是哪里人。不同于臺灣人說話時總帶著可愛的腔調(diào)(個人認為臺灣人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蠻有意思),他一張嘴,我就聽出了他一口的京腔。
我朝他點了點頭,簡單地自報了一下家門,“十歲前是臺灣人,十歲后在北京生活。從b大申請到臺大念書,目前懷孕休學,單身母親,看你可憐才照顧你?!?/p>
別讓他誤以為我是變態(tài)愛戀狂才留下來照顧他,任他甩臉子才行。
我說完,童真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這次他倒是沒把我給他準備的飯菜給砸了,不過吃的也不多,喝了碗白粥,把碗一放,便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是在飯點一到,去給他送了飯。他的胃口倒也不錯,漸漸地吃的還蠻多。
就是一直冷著張臉,不說話,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沒關系。我說過我只是不想看著這個本該風華正茂的男人成為一顆隕落的星石,我只是想照顧他直至他出院。
直到有一天,童真再次和我說了話,他問我:“你住哪里?”
我當時大概是腦子抽了,傻乎乎地就把地址報給了他。說罷仔細一想,不對,我現(xiàn)在就自己一個人住一棟房子,萬一他半夜把我給劫殺了怎么辦?再偷偷瞄了他那一截空蕩蕩的褲腿,我就在心里自省了一遍,安秋涼啊安秋涼,你的防備心不要太重!人家都這樣了你還把人家想得這么壞,這是不對的!
后來有一天他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說是要跟我清算所有費用,另外,他說他要住我家!房租照付。
或許是他那冰冷的面具再次讓我動了不忍之心。我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便讓他住在我房子里的一樓。而二三樓依舊是我的地盤,我個人的活動空間。
他沒有我想像中的自暴自棄。相反,童真挺配合醫(yī)生,該干什么干什么,換上假肢后他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里練習如何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要不是有一天晚上我聽到了樓下傳到樓上的巨響,我都不知道,童真一個人竟撐了這么久。
我快步下樓,看見樓下敞亮的客廳內(nèi)沙發(fā)旁倒著一個人,走近一看,童真竟痛苦得面容猙獰,額上青筋直冒,滿臉都是冷汗。
我急忙挽起他的褲腿,一看,整個人腿一軟往地上一個跌坐。血肉模糊,腿的末端、假肢的鑲嵌處,竟分不清哪里才是肉。
救護車把童真送到了醫(yī)院。一路上,我陪著他,握住他的手。我想告訴他,我這個單親媽媽一個人都活得好好的,你憑什么這么殘忍地對待自己?
再次從醫(yī)院出來后,童真終于舍得開了他那張金口。每個下午,我們都會坐在庭院里,我聽著他說他的過去,他為了女友和家里決裂跑到了臺灣這個小島。期間和他的女友分了一次,才剛和好,沒想到就在墾丁出了事。
我也撿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講給他聽。說起我的兩個朋友——章西子、曲見見是如何相繼離我而去。說起我小姨對我是如何的好,現(xiàn)在又在美國過得怎樣。我還和一個游戲大神變成了現(xiàn)實中非常好的朋友。但是我就是沒和他提過我肚子里寶寶的親生父親,那個叫作傅唐逸的男人。他是我打算埋在心里一輩子的傷,別人不能知道,因為我一掀開,就是血淋淋的疼。
我仍舊會給他做吃的。我的手藝日益進步,每天做的食物也愈來愈豐富。童真每天的表情變化也隨之豐富了起來。
原來他真的會笑。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當然,還是沒有那個男人笑起來的妖孽。那個男人一笑,我就會怦然心動??赏娴男?,我向來都以欣賞的角度看待。
日子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悄悄變了味。
有一天童真突然說他想吃我煮的鮮蝦餛飩,就在我煮好剛關了火后,一個陌生的懷抱從我身后擁住了我。
“秋,我喜歡看你在廚房為我忙碌的背影,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也許你會罵我寡情,但如果不是你的出現(xiàn),我根本不知道我以前談的戀愛就像小孩子過家家。我們就這么過下去,我會好好照顧你和你肚子里的寶寶,我不會介意寶寶不是我的,我會對她很好很好。等我徹底康復后我就出去工作,我會帶你玩遍你想要去的地方和國家。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我會陪著你,你也陪著我,好不好?”
我熄了灶臺的火,拉開了童真圈住我的手。我沒有看身后的童真一眼,即使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眼神或許很痛苦,但我仍是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樓上。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走了。
我從來沒想到,我會讓一個外冷內(nèi)熱的男人在不過短短兩個月內(nèi)就喜歡上我。我不能讓他再誤會下去,我得離開,我必須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