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黃芷嫻看了眼餐廳:“你的同學(xué)都走了嗎?”
俊英低下來頭來,看著自己不斷磨蹭大理石地板的小皮鞋。
黃芷嫻很自然地抬手撫她的頭發(fā):“怎么了,看起來很不開心呢?!?/p>
“你——”俊英望向吧臺內(nèi)的服務(wù)生:“幫我付了帳,不用的,我有錢?!?/p>
黃芷嫻笑:“小孩子談什么錢不錢,交給我們這些大人好了,沒關(guān)系?!?/p>
俊英在她的面前低垂著腦袋,雙手背在身后,腳尖不斷的互相摩擦,一副犯錯的模樣。
黃芷嫻說送俊英回家,俊英像是啞了一樣,唯唯諾諾的要拒絕,又勉勉強強的答應(yīng),實際上臉上掛著遲疑的不舍和羞赧。
不是對人的不舍,而是對這種氛圍的不舍。
黃芷嫻的司機就候在門口,她捏住俊英背在身后的左手,帶妹妹般拉著俊英上了后車座。
這夜俊英遲遲無法入睡,無邊無際的未知和孤寂讓她頭疼欲裂。
第二日,圣約翰女校向來很有效率,兩位校長一大早等候在辦公室,俊英一回學(xué)校就被門衛(wèi)領(lǐng)著過去。
一頭金發(fā)的校長一改平日的和顏悅色,少語少言,道為了避免不良影響,維護圣約翰的名譽,學(xué)校容不下俊英。
刻板的副校長又道,已經(jīng)跟宋振騏宋先生溝通過了,他也同意學(xué)校的決定。
“什么?你們已經(jīng)跟大哥說了?”
俊英慌張地從座椅上跳了起來:“為什么要告訴他?”
見兩位校長目光異樣,俊英的胸口越來越脹,酸到極致后,言語也就更加不利索:“我..我是說,為什么不先告訴我?”
俊英左手拎著黑皮的木制行李箱,右手拿著一只白色圓帽,身上仍舊是白藍色學(xué)校女裝校服,她低著頭,目光及至自己小腿上的長筒襪,再到淺棕色的英倫風(fēng)軟底皮鞋,腳掌機械的邁開步伐,踩上金黃色的的杏葉。
俊英站在一顆茂密壯觀的銀杏樹下,等著過路的黃包車。
黃芷璇風(fēng)一樣從校內(nèi)追了出來,剛好看到宋俊英壓著自己的圓帽,抬腿上了黃包車。
她捂住胸口劇烈的喘著氣,單手扶在校門口高大的石柱上,張嘴欲喊,滿眼只剩下那個叫俊英的人。
俊英的臉很圓,側(cè)臉卻又十分閱目,通常,她就像走在陽光下的人,不論是順著光,還是逆著光,她不經(jīng)意望過來的眼神,都讓人怦然心動的感受到愉悅,快活,充滿著漫天滿地的生機。那種不顧他人目光我行我素的快活自在。
黃芷璇自認(rèn)為比宋俊英更得體,更沉靜,可是她可以不愛自己,卻不能不愛宋俊英。
俊英,她不是個能清楚知道自己優(yōu)點的人。
她身上所有的光芒,都是不自知的,所以格外讓人惦記繼而傾心。
黃芷璇從未認(rèn)真的討厭過什么人,這一刻,她卻十分百分到萬分的討厭張怡嘉。
張怡嘉利用了俊英所有的好,卻在最后一刻把俊英一腳踹開。
話說回來,那封匿名信的出現(xiàn)就很蹊蹺,如果非要懷疑誰,黃芷璇名單上的第一人就是張怡嘉。
她癡癡地望著宋俊英擱著好了行李箱,額邊的發(fā)絲因風(fēng)吹到俊英的唇角,她用纖長的手指勾開別入耳后,淡纓色的唇縫里顯露出一道蒼白的笑意。
黃芷璇心下被蜜蜂蟄了一下,麻麻的痛,深吸一口氣追了上去。
俊英報了地址,正在發(fā)楞,忽聞有人喚她。
黃芷璇拉住她的手腕,勾著腰,一副快要喘不過氣的模樣,俊英抬手拍拍她的背,好奇地望著這個平日鮮少接觸的同學(xué)。
“我跟你一起走!”黃芷璇擠了上去,兩人的身體擠的嚴(yán)絲合縫,她心里忽然就快活起來。
圣約翰容不下宋俊英,她也不稀罕這里。
若是放在以往,俊英也就笑納了這份情誼。
她從來都是坦然的接受,同時也是坦然的給予。
但那是以前....人總要有所改變。
俊英從左側(cè)下來,繞到右面牽起芷璇的手,笑道:“你先下來?!?/p>
芷璇被她牽著,回到校門口,俊英把自己的禮貌摘下來,蓋在她的頭上:“你回去上課吧,想找我,放學(xué)來也是一樣的?!?/p>
“可是....”
俊英推了她一下:“我可以等。”
她清楚的意識到芷璇對自己的好意,眼眶里已經(jīng)泛了酸意,分裂麻木的心臟里灌了些暖意,她再次推了她一把:“去啦,我看著你回去。”
黃芷璇望了她一眼,半退半停地回望,最后轉(zhuǎn)身飛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