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個年紀大一些,一個年輕了許多,可那五官、那眉眼、那神態(tài)……這些年的相處,幾乎是從小看到大,盤兒太熟悉大叔的一切了。
甚至他用指尖搓著佛珠的模樣,她幾乎閉上眼睛腦子里就能出現(xiàn)一副完整的畫兒。
難道大叔就是太子爺?
她突然想起大叔曾經(jīng)跟她說過的一些話——
“……小丫頭,你總是叫我鬼大叔鬼大叔的,可能我不是鬼,而是得了離魂癥……”
“離魂癥?”
“就是人的魂魄走丟了,不記得自己是誰,身在何方,可能到了特定的時間,就會回歸本位,也可能是心中有所遺憾,魂魄離體去補足缺憾……”
“那魂魄離體后再回歸本位,還會有以前的記憶?”
“應(yīng)該是沒有的……”
……
“大叔,你是不是記起以前的事了?”
“好像是記起了一些……我記得我有個愛之如命的女人,她幼年時吃了不少苦,我曾想過若是能去到她幼年的時候,就能守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
……
這些話幷不是一起說的,前者是前幾天大叔突然說給她的,她聽起來還有些不知所以然,而且心里也特別不舒服,總覺得大叔是在暗示自己就要走了,特別不愿意聽這些。
而后者則是在她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她無意中問到。
當(dāng)時大叔沒答她,后來晚上的時候卻又神色落寞地說了這么一段話,但當(dāng)時她的注意力不在上頭,只過耳沒過腦,甚至根本沒印象。
卻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記憶突然一下子清晰起來。
“大叔,是你嗎?”她心里喃喃著,情不自禁地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太子的腰。
“你……”
太子蹙眉,眼中藏著震驚,沒想到此女竟然如此孟浪。他伸手想去推開她,卻在看到她閉目抱著自己的神情時,不知為何手又放下了。
福祿在一旁擠眉弄眼地做指點,指揮著讓人都下去。
所有人都下去了,只剩了兩人,靜靜相擁。
就算現(xiàn)在不是也沒關(guān)系,就算你忘記了我也沒關(guān)系,因為我知道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沒人知道當(dāng)我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你不在眼前的時候,有多么的恐懼。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語言,讓我感到恐慌,總有一種感覺,你快要離去。
所以我故意裝得傻,裝得不懂事一些,其實不過只是想留一留你而已。
可你終究走了,卻把我送到了他的身邊。
這就是年輕時候的你嗎?
因為知道我幼年命運多舛,所以來到我身邊陪我長大?
一定是。
所以就算他現(xiàn)在不是你也沒關(guān)系,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回來。
“琮哥,琮哥……”
宗琮猛的一下醒過來,有一種失重感,可同時也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盤兒正眼中含著擔(dān)憂地看著他。
哪怕他沒有確認,可只憑眼前的人,就讓他知道他是回來了。
盤兒忍不住捶了他兩下,同時眼淚也掉了出來“你嚇?biāo)牢伊?,怎么叫你都不醒,搖你也搖不醒,我以為你……”
以為他駕崩了。
那一刻恐慌充斥著她心間,她甚至有點瘋了,也不知道叫人叫太醫(yī),只是瘋了似的搖著他叫著他。
幸虧,他很快就醒來了。
“你嚇?biāo)牢伊恕?/p>
“好了,別哭,我就是做了個夢而已。”
“夢?什么夢?”這話成功轉(zhuǎn)移了盤兒的注意力,因為舉凡宗琮說出這種話,就代表著此夢不同尋常,可能又是跟上次那個夢一樣。
“我夢到你五六歲的時候,是個小胖丫頭,卻又古靈精怪得很。竟然能看見我,還不怕我,威脅我要是再跟著你,就叫人報官把我抓進衙門里打板子……”
這個故事講了很久很久,兩人就幷肩躺在床上,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福祿在外頭急得不得了,可明擺著陛下和娘娘已經(jīng)醒了,但又不愿意起身。都這么明顯了,難道他還能不識趣地進去提醒陛下該去上朝了。
“原來這個夢這么長。那你有沒有一種把女兒送嫁了的感覺?”
呃。
盤兒的突來之言,噎得宗琮一時接不上任何話。
她調(diào)皮地笑了起來,宗琮假裝惱怒捏了一把她的腰,又環(huán)住了。
從未有過的緊,感覺就像是有很多年沒這么抱過她了。
“好了好了,別鬧了,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看樣子你今天的早朝也不用上了?!濒[了一會兒,盤兒推了推他道。
宗琮悶在被子里,理直氣壯說“朕日理萬機勤勉政事多年,難得懈怠,又有何不可?今天不理政事,誰都不見,聽到了沒,福祿?”
剛壯著膽子踏進來的福祿,忙收回腳,道“是,陛下?!?/p>
然后就一溜煙的出去了。
他躺在那里笑得很張揚,讓盤兒也不禁笑了起來,又靠了回去。
“說的也是,你日里那么累,我也心疼得很。上了年紀,就該好好保重龍體,你不知道之前我一直叫你不醒,差點嚇?biāo)牢伊?。”說著,她聲音低落下來。
他環(huán)著她的肩,難得沉默。
兩人都沒有出聲。
過了會兒,宗琮道“等福建的事一罷,朕就傳位給宗鉞,到時候朕帶你四處去游山玩水,去云游四海。你不是挺好奇海上是什么樣子,那幾日見你總是叫了宗鐸的媳婦來說話,到時候朕帶你去看看真正的大海?!?/p>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朕還想陪你白頭到老?!?/p>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