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锏自然知道趙嬪和皇后的關(guān)系,他忙點了點頭,“母妃,兒子知道,都是兒子的錯,聽了人的挑唆。”
說著,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賢妃將他一把抱進(jìn)懷里,溫聲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哪里知道這宮里壞心眼的人多了去。只要我們母子好好的,就不怕被人挑唆了去?!?/p>
她聲音溫和,充滿了慈愛,可在宗锏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卻是又黑又沉。
皇后,你動我兒子,可就別怪我動你兒子了。
此時在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的長城之外,蘇海緊緊地咬著牙關(guān),承受著來自馬匹顛簸之苦。
他本就受了傷,又被傅磬負(fù)在馬屁股上。
一旦馬兒狂奔起來,不把人顛得七葷八素都是好的,更別提養(yǎng)傷了??蓻]辦法,韃靼人本就不把自己人當(dāng)成人,他們的人受了傷,都是自行處理,將領(lǐng)是從來不會管的,若是沒有金瘡藥,就只有一個等死的下場。
現(xiàn)如今蘇??偹忝靼?,為何有些邊鎮(zhèn)的走私總是屢禁不止,最受這些草原人歡迎的除了鐵制品,就是各種傷藥。
朝廷明令禁止鐵制品外流入草原,一旦被邊關(guān)駐軍抓住,砍頭都是最好的下場。相反傷藥就不會查得那么嚴(yán)了,所以總會有些人冒著危險把一些大周早就不用的劣質(zhì)傷藥賣到草原來。
價錢極其昂貴,而韃靼人中多數(shù)只有那種極為富裕的人,才會買上一兩瓶用來防身。
一旦部落首領(lǐng)召集人馬侵襲邊關(guān),馬匹自備,傷藥自給,甚至干糧都帶的極少,頂多帶上水囊和酒囊,其他的就全靠搶了。
像被蘇海和傅磬搶的這兩個韃靼人,除了兩匹馬外,真可謂是窮得讓人發(fā)指。
渾身上下就一身破衣裳,一把破刀,除了水囊外,能吃的只有兩塊巴掌大、黑乎乎的肉干,這幾天他們就靠著這兩塊肉干為生。
蘇海一邊往嘴里咽著血沫,一邊在心里想,看來又要冒著風(fēng)險再去搶兩個人,他感覺自己快餓死了。
手里還不忘分神去捶傅磬的腰,吊在馬上喊道:“你跑慢點兒?!?/p>
風(fēng)吹散了他的聲音,旁人倒聽不清他在說什么,除了騎著馬從他們身旁奔馳而過的幾個韃靼人,一邊露出嘲笑,一邊發(fā)出噓聲。
韃靼人平時也就罷,被召集出戰(zhàn)時,是不會有人救助受傷的同伴。
他們自身都難保,傷藥補給什么都沒有,再拖上一個受傷的同伴,只會是把自己也害死的下場。
久而久之,真有同伴受了重傷不能上馬離開,他們都會冷漠地離開,頂多留下一些食物。
也所以見被傅磬扮作的韃靼人,馬上還拖著這么一個行將就死的人,見到的人無不十分詫異。心里都想著,這大抵又是個楞頭青,估計也是第一次出戰(zhàn),若是出戰(zhàn)過幾回,誰又會干這么愚蠢的事?
在夜幕即將來臨時,他們選了一個小土包后作為今晚休歇的場所。
這一群人不過幾十人,裝扮五花八門,似乎幷不是一個部落的。
事實上每次大汗招兵出戰(zhàn),幾場仗打下來,同一個部落的人大多都會被打散。像他們這樣的游兵散將,都是以前的隊伍被打散下的剩余。
或是五六人,或是七八人,漸漸加進(jìn)來的人越來越多。
或是自己打游擊,或是跟著大隊伍后面撿飯吃,也因此他們這群人里幷沒有首領(lǐng),甚至互不相識,這也是為何蘇海和傅磬能混在這一群人里的原因。
那日蘇海中了埋伏,差不多已是必死之境,他以為這次肯定要回老家了,沒想到被傅磬給救了。
等他醒過來,就見一個穿著韃靼人衣裳的人馱著自己,他還以為自己是被俘虜了,第一反應(yīng)就是攻擊,卻沒想到撞進(jìn)一雙清冷的瞳子里。
邊關(guān)風(fēng)沙大,水源也少,有時候打起仗來,幾個月不洗澡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誰都不比誰干凈,所以蘇海也見過傅磬臟得只剩一雙眼睛能看的樣子。
現(xiàn)在的傅磬就剩了一雙眼睛,臉上其他地方都被胡子所籠罩。
事后他才知曉,傅磬救了他后,因當(dāng)時形勢實在危機,他也沒顧得多想就搶了一個韃靼人的馬和衣裳,又從死尸上剝了一身衣裳給他換上了。
就這么且走且停,竟跟著一批游勇散將跑出了邊關(guān)。
如今他們跟著這群韃靼人已經(jīng)有一陣子了,因為蘇海除了胸口中了一箭外,腿上也中了一箭,暫時不能行走,只能就這么被傅磬像馱死人一樣馱著。
把蘇海從馬屁股上搬下來后,傅磬就去找草料喂馬了。
韃靼人都是如此,馬比自己重要,都是先喂了馬,再準(zhǔn)備自己吃。回來后,傅磬從囊袋里掏出一塊兒肉干扔給蘇海。
說是一塊,其實也就指頭長短,他手里也拿著一塊,默默地坐在蘇海身邊吃著。
蘇海艱難地把肉干咬下一塊,又咀嚼吞咽下去,低聲道:“這種日子老子過夠了,老子快餓死了,我看那絡(luò)腮胡子的囊袋里有不少吃的,不如今晚搶了他?”
韃靼的成年男人大多都是絡(luò)腮胡子,不過傅磬知道蘇海說的誰。
這位蘇總兵平時在軍營里,一副威嚴(yán)沉穩(wěn)不容侵犯的模樣,可骨子里還是地痞流氓的本性。
這些日子他們沒少搶人,這里自然只有韃靼人,別看蘇海不能動彈,但他搶人的鬼主意多的讓傅磬瞠目結(jié)舌,不過恰恰是這樣,他們這一傷一殘才能在這里活下來。
傅磬也受了傷,只是不重而已。
對于蘇海的提議,傅磬幷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在吃完肉干后,就把取暖的火給生著了。
草原上溫差極大,他們又沒有帳篷,如果沒有火堆取暖是絕對過不了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