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因為一直是大周屬國,當?shù)厝硕喽嗌偕俣紩f大周的官話,只是到底是番邦,所以口音有些奇怪。尤其這般咬文嚼字,就更顯得奇怪了,所以婉嫻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過去,就被他眼中的鄭重給看楞了。
其實認真來說,趙嬰幷不丑,只是膚色比大周尋常人要黑一些,尤其初來大周,也不會穿戴的搭配,自然顯得十分怪異。
大抵是打算離開大周了,今天他穿了身很具有安南特色的玄色勁裝。玄色為底,衣襟袖口配以絢麗的顏色,頭上戴著纏帽,左耳戴了一只金色圓圈狀的耳飾。
他臉龐黝黑,但棱角分明,雖然稱不上俊美,但絕對與丑沒什么關系,反而很有一種異族的魅力。
“婉嫻公主,我在安南等你。”
說完,趙嬰就轉身大步離去,婉嫻發(fā)了會兒楞,才失笑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安南國的使節(jié)離開了,似乎給紫禁城幷沒有帶來任何變化。
可婉嫻的變化卻極大,她開始不再悶在院子里,開始重回女學讀書,甚至找到了婉婤,讓婉婤教她騎術和武功。
“大姐,你不是會騎馬了嗎?”
婉嫻的臉有點紅,卻笑得很坦誠:“在南苑學的就是個花架子,回來后我腿都磨破了,我想跟你多學學,聽人說安南多山地叢林,那邊出入肯定不能坐馬車或者轎子,所以我想還是把騎術學會的好。
“至于武功,我覺得我現(xiàn)在身體太弱了,既然說那邊苦,我肯定要把自己練得壯實些,這樣才能好好的在那邊待下去?!?/p>
“可是練武很辛苦的?!蓖駤B有些猶豫道。
當年沒人把她想練武放在心上,再加上她是公主,即使是父皇找來的師傅,也不敢對她下狠手。即是如此,在剛開始學的時候,她也吃了很多苦。
“沒關系,我不怕苦?!?/p>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婉嫻就開始和婉婤每天都去練馬場。
上午去女學,下午練馬場或者演武場,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婉嫻本來白凈的皮膚就曬黑了不少。
卻顯得康健了許多,人也變得有朝氣多了。
宗琮知道這一切后,終于放下心來。
也許媛媛說的沒錯,婉嫻去和親幷不是一件壞事,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又有什么是不能戰(zhàn)勝的。
可徐賢妃卻幷不是這么想的,她只覺得婉嫻現(xiàn)在沒那么乖順了,有一種脫出掌控的感覺。
她感覺女兒還是在跟自己鬧脾氣,讓她很氣急敗壞。
基于婉嫻已經(jīng)有陣子沒來延禧宮了,徐賢妃親自去了公主院,在院子里見到剛從練馬場回來的婉嫻。
婉嫻穿著騎裝,手里拿著馬鞭,臉被曬得紅撲撲的,滿頭大汗。
進門就叫宮女給自己備水沐浴,沒想到抬眼竟看到母妃站在屋里。
“母妃?!?/p>
“你還知道叫我一聲母妃?你看看你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可有一點皇家公主的儀態(tài)?你去找誰不好,偏偏跟著婉婤攪合在一起,她以后嫁不出去,難道你也想嫁不出去?”
婉嫻收回臉上的怔忪,表情有些冷淡:“母妃恐怕忘了,明年我就要嫁去安南了,又怎么會嫁不出去?!?/p>
徐賢妃也是一時失言,被女兒頂撞了一句,又見她這神色,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說來說去,你還是怨母妃,可我和徐家也不是沒想過辦法,當時那種情況,越王妃真是鬧到宮里來了,這種時候難道真讓你父皇去召遠在封地的楚王府和齊王府的人進京?你是你父皇的長女,這種時候就應該知曉大義……”
“所以女兒就自請去和親了,母妃您說的大義女兒全都明白,女兒也照著您說的做了,難道這樣還不行?”
“可……”徐賢妃語塞,她轉身在椅子里坐下,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聲音低落下來,“可你這個樣子,還不是在怨母妃。”
婉嫻抿了抿嘴角,垂下眼簾道:“女兒幷沒有怨母妃,女兒只是覺得安南氣候環(huán)境和大周都不同,女兒身子太弱,想練的壯實些,也免得半途死在路上,畢竟翻一翻史書,歷朝歷代這樣的公主不是沒有?!?/p>
“瞧瞧,瞧瞧你這么說,不是在挖母妃的心?!辟t妃哭得更厲害了。
婉嫻只覺得可笑,從未有過的可笑,她也覺得很累,打從心底的疲累。
“女兒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既然母妃打算讓女兒去和親,難道就沒有這種認知,只是覺得就當嫁出去就算了?”
還別說,賢妃還真是這么想,當初侯氏所言她不是沒有猶豫,可婉嫻總是要出嫁的,嫁給誰不是嫁呢,皇后橫插一手,就算不和親,還不知道會嫁個什么樣的人。與其如此,不如嫁得更有利些。
“所以母妃,女兒現(xiàn)在做的又有什么錯?只是盡量想讓自己以后好點罷了。您是我的母妃,這是誰也沒辦法改變的事實,您的意思女兒也尊重了,只是以后母妃還是不要再管著女兒了,畢竟女兒也大了,馬上就是要出嫁的人,有這點心思,您不如多花在弟弟身上?!?/p>
“說來說去,你這是怨我偏疼你弟弟了,母妃以前不是與你說過,你弟弟到底不是母妃親生的,稍微有些差池,母妃就是不盡責,而且他比你小,以后你和母妃都要指著你弟弟……”
其實最后一句才是真話,只是要剔除一個我。婉嫻默默想著,突然道:“所以母妃就把女兒送去和親了?”
徐賢妃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