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如此,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談著所謂的愛情,又有幾分可信幾分穩(wěn)定?
薛向榆覺得張酩太過單純死腦筋,和他睡了一覺就非他不可了。
想來想去腦子里都是離開時張酩的那個眼神,薛向榆就是浪蕩慣了,想到臨死前的最后一面給張酩留了個惡劣印象,還是略感遺憾。
車開過了最熱鬧的街市,開向本市的“貧民窟”。
繁華的大都市也有不繁華的地方,這兒接近郊區(qū),比較荒涼,不少打工仔都在這租著最便宜的房子,戶擠戶地挨著,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雖然經(jīng)過去年的大案,a市的治安問題又提高不少,但在這種比較偏遠(yuǎn)而且雞毛蒜皮的破事挺多的地方,治安明顯直線下降。
被推搡著下車時,薛向榆已經(jīng)差不多猜出了是誰特地請他來一趟。果然被押著進(jìn)了一個屋,薛向榆看到了久違的薛家人。他笑了,親熱地打招呼:“喲,五叔,好久不見,最近忙什么呢?”
不等對方答話,他又笑嘻嘻地道:“對了,我這記性,你忙逃命呢,怎么還有空回來見我一面?”
被他稱為五叔的中年男子冷冷看他一眼:“薛向榆,你最好別再耍什么花招。薛家瞎了眼養(yǎng)你這個白眼狼。”
薛向榆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養(yǎng)我的是生我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五叔在外面養(yǎng)了堆不姓薛的,大難臨頭全部飛了,那才叫白眼狼?!?/p>
男人冷哼,不欲和他廢話:“給我準(zhǔn)備一個新的身份,讓人送五百萬現(xiàn)金過來?!?/p>
“想出境?”薛向榆掀掀眼皮子,也不假客氣了,“薛老五,醒醒吧,你是警方通緝的在逃犯,想出境那么容易?要能出境這半年你早出去了吧。 ”
薛老五面色森然,掏出一把槍對著他的腦袋,壓低聲音道:“雜種,不想腦袋破個洞就照我的話去做。”
“生我的老畜生和生你的是一個,我是雜種你也是?!毖ο蛴茴D了頓,莞爾一笑,“誰告訴你我怕腦袋破洞了?”
兩人對視著,氣氛有點(diǎn)緊張。
薛向榆不怕死,薛老五始料未及。冒險回來,一是燈下黑,警方不會想到他還敢回來,暫時注意不到眼下,二就是想挾持薛向榆幫忙。
一時有點(diǎn)騎虎難下。
正對峙著,外面忽然傳來陣嘭嘭嘭的敲門聲:“收房租!孫子你他媽上個月就沒交房租,這個月再拖就給老娘拖行李滾馬路牙子上待著!”
這兒的原房主不知道是生是死了,沒想到突然殺出來個房東。
薛老五帶著幾個心腹,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要在意。誰知外面的那人敲門越來越響,似乎要把這屋門敲破,嘴里罵罵咧咧:“裝什么死,假裝自己不在家就可以躲房租了?我馬上報警告你欠錢不還??!”
聽到“報警”二字,除了薛向榆外幾人都是一個哆嗦,薛老五不耐煩地讓一個手下過去給錢。
開門的瞬間,那人肚子上挨了拳重?fù)?,差點(diǎn)吐血,立刻軟倒在門邊。張酩臉色淡淡,扶著那人,身后是一隊(duì)刑警。
介于他是退役特種兵,周堯春特許他過來參與營救薛向榆。
薛老五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不對,讓人去后面看看。
結(jié)果又一個一去不回。
身邊只剩下一個人,薛老五陰著臉,用槍指著薛向榆,走到門口,看到警察時臉色有點(diǎn)發(fā)白,低聲惡狠狠地道:“看不出來啊,你和警方關(guān)系還挺好。”
薛向榆抬頭看到張酩,笑容斂了斂,沒說話。
和警方有聯(lián)系的不是他,是張酩??磥韽堳ぐl(fā)現(xiàn)不對,通知警方后,選擇用他引出后面的人。
沒什么不對,他也挑不出不對,就是心有所感,感情果然不過如此。
大半年過去,周堯春依舊不太像個警察,咬著只煙道:“薛先生,建議你放下手里的槍,你已經(jīng)被包圍了。”
薛老五冷笑:“我還能拉個墊背的?!?/p>
他也是那個組織里的一員,殺過人,害過人,逃跑時還殺了警察,被抓回去肯定免不了死刑。
薛向榆懶得聽他們交涉,無聊地低下頭,數(shù)地上破舊地板上的裂縫。
周堯春鎮(zhèn)定道:“薛先生,不要激動,只要你能為我們提供其他在逃犯的信息,死刑不是不可能變死緩。你想想啊,死緩了再立功改無期,好好表現(xiàn)變有期,日子多有盼頭多有趣,很有挑戰(zhàn),比一時激動殺了人被當(dāng)場擊斃好吧?”
薛老五呼吸一滯,似乎有點(diǎn)被說動了。
薛向榆低聲笑:“他哄你呢,傻逼。”
話音剛落,薛老五猛地被一股大力挾著倒后,脖子被死死卡著,動作再大他的脖子就要被擰斷了。手里的槍也隨之被奪過,張酩手下一使力,幾秒之間卸了他的胳膊,左手的槍對著旁邊薛老五的人。
薛向榆傻住了,看著他說不出話。
張酩把槍遞給走過來的警察,垂著眼淡淡道:“只是順口告訴周警官,路上沒機(jī)會救你。我會保證你的安全?!?/p>
薛向榆心里亂糟糟的,也沒脫離陷阱的喜悅:“就因?yàn)樵蹅z睡了一次?”
張酩看他一眼:“就因?yàn)槲蚁矚g你?!?/p>
他沒什么情緒波動,說著表白的話也跟匯報任務(wù)成果似的,薛向榆被他盯著,莫名覺得老臉一紅。
張酩半跪在他面前,把他褲腳的灰拍了拍:“去做個筆錄,我送你回家?!?/p>
“回家?”
張酩的聲音柔和了點(diǎn):“回家。”
薛向榆的指尖顫了顫,被張酩握住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不是不害怕。他的手很冷,不是不畏懼死亡,只是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所以他也不在意。
薛向榆閉了閉眼。
如果真是上天遲來的憐憫。
那他現(xiàn)在似乎有點(diǎn)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