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把從周堯春那兒奪過的槍扔回去給他,推開他的手,往葉南期跑去。
白諭說完卻立刻出了手,抬手對著薛景山就是一槍。
薛景山不躲不閃,張開手看著他,像個(gè)擁抱的姿勢。那槍打在他的小腿上,他舔了舔唇,臉上還帶著血跡:“……怎么不沖著我的心臟開槍?”
沈度沖過來時(shí),薛景山的人槍口一轉(zhuǎn),白諭不知怎么想的,立刻閃身過去,擋在了沈度前面。
雖然不一定會(huì)打到他,但子彈不長眼,誰知道呢。
薛景山紅著眼暴喝:“把槍放下!誰他媽傷到他一分試試!”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放下。
葉南期早就從眩暈中回過神,只是站不起來,爬到掩體后躲著,喘著氣兒,看沈度跑到了自己身邊。
他滿身的傷,沈度心疼得不知所措,默然摟住他,吻了吻他的眉心:“……寶貝?!?/p>
葉南期在廚房里轉(zhuǎn)悠打下手,不小心切到手都被他轟出廚房禁止入內(nèi),就差把刀具掛在天花板讓葉南期夠不著,再掛個(gè)“葉南期與寵物犬不得入內(nèi)”的牌子。
他捧在心尖尖的人,就被薛景山這么作賤,他還只能看著,痛得呼吸都有點(diǎn)困難。
葉南期安撫地摸摸他的臉:“沒事,不疼,一點(diǎn)都不疼。沈小度……他打我的臉了,我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丑?”
沈度親吻他的鬢角嘴唇,額頭抵著他的,聲音放得很輕:“沒有。還是顏值前十的南南?!?/p>
兩人躲在這兒說話時(shí),白諭又朝薛景山開了一槍。
這槍打在右腿上,薛景山的人無所適從,不能朝白諭開槍,那白諭不是擋在警方前,他們就只能任人宰割?
白諭毫不在意這些人,走到薛景山面前,槍口對準(zhǔn)了他的腦袋。
薛景山依舊不躲不閃,他站不住,半跪在地上,仰著頭,迷戀地看著白諭。
周堯春連忙開口:“白諭,住手!薛景山是重要嫌犯!”
白諭的動(dòng)作微微一頓,側(cè)過臉,他的眼神早就死寂一片,淺淡冷漠,像是覆著一層終年不解的冰層。
對上這個(gè)眼神,周堯春的巧舌打了結(jié),一時(shí)竟然說不出話來。
白諭卻沒立刻開槍,目光冷淡地落回到薛景山身上。他的手被沈度一槍打穿,染著血,疼痛難忍,卻硬是伸手,去拉白諭的手。
白諭沒有躲開,也沒有去回應(yīng)。
他盯著冰冷的槍口,靠在白諭的腿上,笑得開心:“好久沒碰你了,你的手還是這么暖和。阿諭,怎么不開槍?你恨了我這么多年,和我同床共枕時(shí),無數(shù)次想對我下手對吧……”
白諭用槍頂開他的腦袋,眸中沒有情緒,平靜地道:“薛景山,你真惡心。”
“因?yàn)槲覊蚺K,才玷污得了你?!毖吧降偷托χ侵皇州p輕地敲著他的手,“阿諭,告訴你一個(gè)秘密。剛剛我沒有開玩笑,看這只控制器……一按下去,附近就會(huì)開始連環(huán)爆炸。葉南期還以為我想帶你走……我確實(shí)想帶你走,我去了地獄,也要拉你下來?!?/p>
詛咒般的喃喃低語,環(huán)繞在耳側(cè),是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的陰影。
話音未落時(shí),薛景山另一只手已經(jīng)按下了控制器。
白諭來不及阻止,附近突然山崩地裂般猛地一晃,巨大的爆炸聲轟然響起,仿佛穿透了一層層墻面,席來一股熱浪。周堯春大罵一聲“操”,扯著嗓子吼:“撤離!”
薛景山的人沒料到老板真的按下了控制器,再多的錢也買不回自己的命,當(dāng)即有人拔腿就跑。
葉南期站不起來,沈度小心地將他挪了挪,想將他抱起來。
越過沈度的肩頭,葉南期無意間望到一管冰冷的槍口,瞳孔一縮,腦子里還沒清晰的想法時(shí),身體已經(jīng)有了下意識(shí)的動(dòng)作。
他猛然一把撲倒了沈度,發(fā)出一聲悶哼。
槍的響聲并不陌生。
開槍的是那個(gè)帶葉南期來的男人,白諭瞳孔一縮,似是怒不可遏,對著那個(gè)男人的腦袋就是一槍。
薛景山惋惜道:“這可是陪我一起長大的手下,阿諭,你可真是狠心?!?/p>
這邊的動(dòng)作絲毫沒影響到沈度,瞬間的惶恐已經(jīng)奪走了他的思緒,連遠(yuǎn)處的爆炸聲和周堯春的嘶吼都在變遠(yuǎn),仿佛是螢?zāi)簧细窀癫蝗氲谋尘耙簟?/p>
沈度的腦子有幾秒的空白,才遲疑著,小心翼翼地發(fā)出聲:“……南南?”
葉南期咬著牙沒吭一聲,半晌緩過來,身子微微顫抖:“我還沒死……沒被我壓斷腿就走,愣什么神……鬼知道這兒什么時(shí)候爆炸?!?/p>
沈度不敢看剛才那一槍打在哪兒了,抱起他就往外跑。
空蕩蕩的破舊倉庫中只剩下白諭和薛景山,薛景山的臉色格外蒼白,卻笑得更燦爛了:“都十幾年了,你還是沒變。我當(dāng)初一眼就看上你了,其他人都會(huì)變,內(nèi)里都惡心,只有你不一樣?!?/p>
白諭靜靜地看著他不語。
爆炸聲越來越近,似乎延伸到了這邊。
薛景山道:“清凈,那些人都走了。他們不配在這兒給你陪葬。阿諭,你擺脫不了我的,死都擺脫不了。”他低頭親吻白諭的衣角,偏執(zhí)得神經(jīng)質(zhì),“我們一起死在這兒?!?/p>
地上轟地動(dòng)了起來,仿佛爆裂的火光下一刻就在突破地底席卷上來。良久,白諭忽地笑了:“你喜歡我?”
薛景山道:“我愛你?!?/p>
白諭踹開了他,踩在胸口,冷著臉幾槍打下去。落在他的腿上手上,卻沒一槍落在致命處。
隨即白諭丟開的槍,俯身抱起薛景山,往倉庫外走去。
薛景山一怔,不知道白諭想做什么。
這種疑惑在白諭將他抱到倉庫外,放下后轉(zhuǎn)身往回走時(shí)變成了無邊的冰冷與恐懼。
“……回來!”薛景山動(dòng)彈不了,眼眥欲裂,幾乎要瘋了,“白諭!白諭!你他媽站??!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
白諭沒有回頭。
他從來不肯回頭看這個(gè)說著愛他,卻把他拉入地獄的人。
火光烈烈時(shí),纖長的人影迎著火光,踏入死亡之地。下一瞬,就被爆炸與火光徹底吞滅。
剛剛歇了一陣的小雨又下起來了。
葉南期的意識(shí)不太清晰,腹部劇痛,除了薛景山踢的,還有槍傷。
小雨淅淅瀝瀝,天色昏黑,沈度看不清他傷了哪兒,只能祈求似的,一遍遍的低聲哄著他:“南南,不要睡覺,救護(hù)車就在前面,馬上就到了……”
他害怕得說話時(shí)聲音都在微微發(fā)抖。
葉南期從來沒有這么虛弱過,身體很冷,靠在沈度懷里,才感到一絲暖意。他開了口,用他所認(rèn)為的最大的聲音,實(shí)際上卻很微弱:“沈小度,換我保護(hù)了你一次……”
不知道沈度有沒有落淚,雨總是能遮掩許多事情與痕跡。他紅著眼眶看葉南期,低聲道:“嗯,南南真棒,待會(huì)獎(jiǎng)勵(lì)你好不好?看看天……南南,看看天,再看看我,今晚看不見星星,但是我在?!?/p>
葉南期閉上眼,喃喃叫了聲“姐姐”。
身后又傳來轟然的爆炸聲,不知道是附近哪兒遭了秧。
葉南期勉強(qiáng)睜眼,看到小雨中連成一片的火海,不知道白諭有沒有跑出來。
他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到了哪兒,周圍有很多人聲。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huì)醒不過來了,想對沈度說的話很多,卻又說不完,急切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沈度小心地將他放到救護(hù)擔(dān)架上,俯身聽他說話。
葉南期閉著眼,片刻,輕輕道:“忽然又想說了……沈小度,我愛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