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進(jìn)行談話時,李恒然破例讓葉南期旁觀,和周堯春一起待在監(jiān)控室里看著監(jiān)控,聽著監(jiān)聽器里的對話。
葉南期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觀察著畫面里的兩人。
錢潛才從生死邊緣掙扎出來,他的昔日友人則變成了階下囚。昔日的風(fēng)光全部吹了,兩人臉色都不好看,對坐片刻,錢潛先開了口。
“杜少,都要死了,還想著幫他們隱瞞?”
杜少一言不發(fā)。
錢潛躺了個把月,瘦得幾乎脫形,目光陰郁地盯著杜少:“看我這樣,你就不覺得兔死狐悲?他們無非是給你承諾,只要你什么都不說,到時候想方設(shè)法把你換出去,幫你減罪行,還護(hù)著你家里。我呸?!?/p>
面對的不再是刑警,杜少的精神繃得沒那么緊了,抬眼道:“你是來給警方當(dāng)說客的?”
錢潛一攤手:“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我被抓來時,他們也承諾我,只要什么都不說,就想辦法撈我出去。結(jié)果你還不知道吧,他們給我下了藥,差點就沒命了。還出去?尸體倒是能抬出去?!?/p>
他的語氣不似作偽,杜少的臉色微變:“你說真的?”
錢潛冷笑:“你覺得呢?我騙你干什么。都是要死的,不朵拉幾個人下水,老子心里不舒坦。你以為杜家在外頭為了你跑東跑西?你老子的第不知道多少個私生子昨兒剛出生呢?!?/p>
杜少的手死死攥緊。
這些人湊到一塊,從來不是因為情誼,也沒幾分兄弟義氣,個頂個的自私,就算是合作時,也紅著眼想在對方身上咬塊肉下來。
平心而論,自個兒判了刑,做了一樣的事的人卻逍遙自在?他們沒這么大度。
不招供,只是因為抱著被撈出去的一線希望。
可是看錢潛這副慘狀,杜少動搖起來。
錢潛趁熱點火:“警方已經(jīng)知道了大部分名單了,現(xiàn)在就差挨個調(diào)查出證據(jù)。最近上頭正抓這種嚴(yán)打,有誰逃得過?說不準(zhǔn)我們立了功,還能減減刑,死刑變無期,無期變有期,不比你在這兒負(fù)隅頑抗、替他們把守著秘密強得多?”
一番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重點是說話的人是錢潛。
杜少動了動唇,掙扎半晌,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他們當(dāng)真……”
“聯(lián)系我了?!卞X潛面無表情,“上來就給我灌了毒。今兒監(jiān)控室里就李警官,沒他們的人。不過改天說不定就有了,現(xiàn)在不表態(tài),你就沒機會了。以后你要是敢走漏一句,下一秒就能子彈把你崩了?!?/p>
言盡于此,錢潛暼了眼臉色發(fā)白的杜少,起身離開。
錢潛說得很成功,李恒然放下記錄的筆,一目十行掃了一遍,揣進(jìn)兜里,準(zhǔn)備去找姓杜的談話。
監(jiān)控室的人快回來了,葉南期和周堯春走出來,周堯春咧嘴笑道:“老大難得破例違規(guī),看來你姐姐的事在他心頭梗著過不去,讓你看著,也是為了讓你姐姐放心?!?/p>
葉南期道:“李隊人很好。”
周堯春又摸出煙叼在嘴里,瞅著和燕子一起走進(jìn)審訊室的李恒然背影,直到門關(guān)上了,才道:“是很好。當(dāng)初我剛來,年紀(jì)最小,誰都不服氣我,覺得我是靠關(guān)系進(jìn)來的,就老大肯正眼看看我。你說老大孤家寡人的,平時看著也嚴(yán)肅,怎么心軟時就那么會照顧人呢?不過有時候也很煩人,自己抽煙抽得嗓子都啞了,還不準(zhǔn)我們抽。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葉南期一笑,又聽周堯春嘀咕了一聲:“真是討厭……”
他的話沒說完,也沒說下去。葉南期瞥了他一眼,沒繼續(xù)問。
等李恒然再出來時,已經(jīng)過去一個小時。
他的臉色顯然得透露著疲倦,卻也有欣喜和擔(dān)憂,帶葉南期進(jìn)了另一間屋,單獨說話。
葉南期看他把其他人都隔絕了,有點驚訝:“怎么了?”
李恒然道:“他交待了一些。后天薛景山除了請姜先生的那個私人宴會,還有一個交易的地方?!?/p>
葉南期凝眉:“但也不能說明我?guī)煹苓@邊沒問題?!?/p>
李恒然點點頭:“后天的行動會很緊急,兩邊都要兼顧,到時候場面可能會很混亂?!?/p>
葉南期心里一凜:“會很危險嗎?”
李恒然沒答。
按計劃沈度要陪著姜沅予一起過去,照應(yīng)一下這個被無辜牽涉的局外人。
到時姜沅予露個面,沈度想辦法讓他先走,接下來就得留下來,和警方里應(yīng)外合。
如果姜沅予沒去,難保薛景山不會起疑心,取消這次的交易。這是一次收網(wǎng)的機會,錯失了就太過可惜。
這個機會……葉南期等了很久了。
那些上鉤的小魚蝦也能起釣竿,沒了基礎(chǔ),這個組織再怎么厲害,也做不到一手遮天了。
兩人沉默地對視良久,葉南期有一千萬個不情愿讓沈度去冒險,卻又難舍這個機會,嘴唇抿得發(fā)白。
李恒然看出他的躑躅,喟嘆道:“你們倆是一對,但是個人的決定誰也干涉不著,對吧?我打個電話給沈度,看他的決定,怎么樣?”
葉南期望著他,鬢角有些細(xì)汗。他了解沈度,不用李恒然問也知道答案??墒撬€是想聽聽,沈度會怎么說。
李恒然得到默認(rèn),撥通沈度的電話,將剛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末了,員警叔叔破天荒地撒了謊:“你怎么決定?不去也沒關(guān)系,我另外安排人,只是不一定能混進(jìn)去。這事南期還不知道。”
葉南期的手心也在發(fā)著汗。
李恒然特地開了免提,幾乎是他問完的那一刻,沈度清晰的聲音就傳出,毫不猶豫。
“我去。”
頓了頓,他加了一句:“不要告訴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