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長街道旁的排排鳳凰花樹都極有眼色,在那一日應(yīng)景早開。葉如飛凰,花若丹鳳,色如烈火。
等到后來許多年,提起當年謝家小姐和明光將軍的婚禮,宛城中的百姓也忘不了那日的熱鬧。
又如何能忘記呢?
謝家滿門榮耀無匹。
謝侯長守邊地,宛城的軍備防務(wù)就由謝重山接過。他得了一個閑散侯爺?shù)姆馓?,平日里卻不怎么愿意去朝中議政,只愿意在府中守著妻女過日子。
婚后第二年,謝瓊便有孕產(chǎn)女。
女兒阿珠出世的時候,謝重山就守在謝瓊身旁。謝瓊疼得額上冒汗,他也滿頭滿臉的冷汗,產(chǎn)婆驅(qū)他出屋,他只牢牢攥住謝瓊的手動也不動。
從正午等到天黑,孩子一聲啼哭時,謝瓊終于松了氣,蒼白著臉癱倒在床榻上。
謝重山腳下卻也一軟,差點沒跌在地上。
謝瓊生得辛苦,謝重山等得心焦。
產(chǎn)婆卻在一旁說孩子降生得極快,看來長大后是個會心疼爹娘的賢淑姑娘。
可產(chǎn)婆一句話中只應(yīng)驗了姑娘二字。
阿珠是個姑娘,卻是個天生反骨的姑娘。曉事后便爬上爬下,還是個奶娃娃時就攪得謝府上下都不安寧。
謝瓊教訓她,謝重山便要袒護她。謝瓊再教訓謝重山,他便垂眼討?zhàn)垺?/p>
日子就這樣庸常地走過去,卻已經(jīng)好到不能再好。
謝家皇后的榮寵數(shù)十年如一日,為陛下誕下嫡子阿璃,阿璃落地便被封為太子。
太子阿璃模樣肖似衛(wèi)琦,性子卻隨了謝璋。聰穎多智,胸懷仁慈,大臣都贊他是天生的明君賢主之相。
太子與他爹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子。滿朝文武一面忍著天子的狗脾氣,一面都期盼著太子早日接了他爹的位置。又有誰還敢去觸皇后和后族的霉頭,上表請皇帝再納后妃?
皇帝在一日,中宮便顯赫一日。
嘉德殿中的皇后娘娘有時想起夢一般的前世,轉(zhuǎn)眼又看到一心圍著自己胡鬧的皇帝,那些模糊的痛楚卻又都消散了。
她只管在嘉德殿中過著天下女子俱都傾羨不已的日子,聽人說起朝中的崔司徒和新安公主的惡緣時,也只是當個笑話聽聽。
前塵如夢,走不出來的人便只能困頓其中。
新安公主出降崔家。崔琰卻不顧新婦的殷勤討好,婚后第二日便辟屋別居,只一心撲在朝中政事上。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宛城上下便都知道新安公主與崔家三郎婚姻不幸,是對難解的怨偶。
謝璋從不曾在乎。
是崔琰自己要將自己困頓在前塵的瑣屑中,是他自愿聽她的話娶了新安公主,是他自己像條狗一樣遵循著她的一切吩咐,是他耿耿于懷忘不了前世的一切。
許是巧合,許是天意。許是某人執(zhí)著于令謝璋遵守對自己的諾言。
謝園竹墻敘話后數(shù)年。
謝璋不曾再見過崔琰,崔琰不曾再見過謝璋。
昔日乖戾的小矮子長成了一位古怪卻可靠的夫君。
他們的骨肉阿璃承繼了他們的一切,她的秉性,他的皮骨。他是符合百官期待的大雍承繼者,注定會成為留芳史冊的中興之主。
忘記了前塵舊夢,嘉德殿中的皇后娘娘仍然有了極為美滿幸福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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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世番外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