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看著蕭經(jīng)瑜的面色猛然沉了下去,臉上笑容也迅速斂起,在住院部走廊一片燈火通明的寂靜中,露出恍然的神色:“因為你們知道病房號所以……是我誤會了?!?
胡成斜了一眼旁邊這倒霉孩子,心想還是別在這找虐了:“那既然睡著了就沒辦法了,現(xiàn)在時間確實不早,我們就先不打擾了,不好意思,麻煩了麻煩了。”
而后趕緊拖著蕭經(jīng)瑜逃離暴風(fēng)眼。
住院部晚上電梯沒人用,剛胡成到這一樓下了,就一直懸停在這一樓,一按按鈕就開了。
蕭經(jīng)瑜從病房門口到電梯間這段路越想越氣,還想往回走,被胡成硬是給拖進電梯:“你別發(fā)瘋,你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要今晚在這里動他一下,明天他就有一百種方法讓你身敗名裂!”
“裂??!我早他媽不想干了!”蕭經(jīng)瑜已經(jīng)完全破防了,“我今天在錄那個訪談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他媽到底圖什么啊——”
那訪談節(jié)目可是訪談類別中的翹楚,迄今為止上過的都是出道十幾年的影帝歌后,胡成費了多大勁才爭取來的,一聽這不知好歹的話也有點來氣了。但他回頭一看蕭經(jīng)瑜滿眼孤獨與悲憤,張了張嘴,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喝吧喝吧,待會我找代駕……”
蕭經(jīng)瑜這張臉的知名度已經(jīng)不適合出現(xiàn)在任何公共場所,倆人從醫(yī)院出來后,胡成去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開門的時候嘴里還在碎碎念:“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天天給你找活兒干,擦pi股,還得給你做心理輔導(dǎo),我對我兒子都沒這么好?!?
他從塑料袋里掏出一罐丟給蕭經(jīng)瑜,就看他熟練地單手把拉扣打開,一句話沒有,先仰著脖子干掉了一瓶。
空掉的易拉罐在蕭經(jīng)瑜手里也沒有堅持過兩秒,直接被捏成了一團辨認(rèn)不出形狀的廢料,胡成撇了撇嘴,自己也開了一罐喝了一口:“其實我是真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來著?!?
“你說你現(xiàn)在,到底是屬于遲來的覺醒,還是只是因為有人跟你搶了???”理論上來說,男人最了解男人,但胡成卻怎么也沒法從這兩個可能性中找到更符合蕭經(jīng)瑜的答案,“你要真這么喜歡,早那些年干嘛去了,要不喜歡,在這爭個屁呢?”
蕭經(jīng)瑜看也沒看胡成一眼,只是又從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啤酒打開,瘋了一樣往嘴里灌。
就這樣連著灌了三四瓶進去,他才仿佛自言自語一樣開口:“我他媽不喜歡……我瘋了才不喜歡,我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歡,喜歡的要死?!?
當(dāng)年他高三畢業(yè),兜里揣著三百塊錢,背著自己那把破吉他就離開家鄉(xiāng),去了海城。
那時候的高考狀元還沒有任何商業(yè)價值,這個省狀元的身份帶給蕭經(jīng)瑜的,只有滿身傲骨。他去了海城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了個酒吧開始駐唱,老板包吃住,一晚上唱三個小時,給六十塊錢。
蕭經(jīng)瑜當(dāng)時聽完這個條件,第一個問題就是:“唱六小時,能給一百二嗎?”
老板都驚了,開玩笑地說:“兄弟,沒見過錢啊?”
那酒吧說是在海邊,但地段是真差,七拐八拐根本沒有游客過來,來的都是熟客,一堆人都跟朋友一樣,每天不來坐一會兒渾身難受。
他在那個酒吧唱了一個多月,所有??偷哪樁家呀?jīng)熟到不能再熟,直到臨開學(xué)前幾天,酒吧里才出現(xiàn)了一個生面孔,一個特別好看的女生。
說起來可笑,蕭經(jīng)瑜被錄取的專業(yè)是中文,但在看見懷澈澈進來的那一瞬間,他想不起曹植說過‘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想不起屈原寫過‘朱唇皓齒,嫭以姱只’,滿腦子只剩下他曾經(jīng)最為不齒,也最是簡單直白的描述:
好看。
他因為就住在酒吧,所以每天打烊的時候會幫著打掃一下衛(wèi)生。
那天唱完,跟老板和酒保一起清場的時候,兩個比他分別大上一輪和半輪的男人拿他開玩笑說,今天看見那個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蕭經(jīng)瑜被抓現(xiàn)行沒法否認(rèn),只得沉默著在他們的調(diào)侃中紅了臉,那倆人看見,更是興奮,追問要不要幫他制造機會,他卻忽然冷靜下來。
“不用了,不太合適?!?
在老家鎮(zhèn)上打工掙的錢全都在出發(fā)前留給了家里,雖然現(xiàn)在白天和晚上各有一份工,這一個多月時間也才攢了三千來塊錢。
雖說學(xué)費可以申請助學(xué)貸款,但剛開學(xué),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
不用別人來潑這盆冷水,蕭經(jīng)瑜有自知之明。
但他明明已經(jīng)拒絕,老板卻還是在開學(xué)前夜自作主張,幫他制造了一個送她回酒店的機會,還給出一個他根本無法拒絕的理由:“你總不想讓人家小姑娘大晚上自己走夜路吧?!?
一路上,他緊張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不停地用褲子擦掌心的汗,并在心里祈求她千萬不要看見。
不知道她是真沒看見,還是看見了卻沒有拆穿,倆人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終于到了她住的酒店樓下。
那是海城最大的觀景酒店,整棟大樓高聳入云,大喇喇地正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下了樓就是沙灘。
之前他在酒吧定了之后準(zhǔn)備再找一份白天的工作,找了一圈找到這里,被大堂經(jīng)理以不招暑假工為由婉拒后,臨走前看了一下各個檔次房間的標(biāo)價。
房間幾乎全是景觀房,價格尤其貴,尤其是夏天這種旺季,哪怕是最小的單人間也要小一千塊錢。
一千塊錢。
蕭經(jīng)瑜算了算自己一天兩份工,每天只睡五小時,也要將近十天才能賺到。
那天的月色與她的笑容相比不值一提,
滿身傲骨的少年終于明白了自卑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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