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回答給林靜姝聽的，但霍修的眼神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懷澈澈，已經(jīng)不是隱晦，而是可以稱得上明晃晃赤裸裸的隔空喊話了。

這里的人剛才都已經(jīng)聽說過了她的一分鐘壯舉，一時之間所有人幾乎都同時看了過來，眼神或明或暗，都有些曖昧。

懷澈澈感覺更臊得慌，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自己是惱還是羞，總之是借著酒勁起了股無名火，瞪著霍修用眼神質(zhì)問他瞎說八道什么。

霍修看小獅子眼刀子已經(jīng)過來，眼看兇相就要畢露，趕緊先把她手上的酒杯奪下，另一手拿起她的外套往人身上一裹，再隨手抓上她的小手包，微笑著朝旁人禮貌地點頭致歉：

“她喝的有點多，我先送她回去，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懷澈澈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扶著站起來，等出了酒吧門，才想起來要反抗，奈何她腿腳都使不上勁，只能口齒不清地沖著霍修發(fā)脾氣：“我都說我發(fā)錯了，你干嘛啊……你都看見了還要來干嘛……”

懷澈澈真覺得自己是很兇的，但有六七分醉的小姑娘，再兇又能兇哪去。

尤其本身嗓音就偏細偏軟，喝了酒嗓子還比平時更啞，一揚起聲調(diào)跟快哭了似的，霍修一回頭，就看她眼眶還真浮起點薄紅，眼珠在里面看著干凈清透，到外面光線一暗，反倒是像含著層淚，一副受了委屈別別扭扭的模樣。

“我說我要走了嗎，你還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多不好??！”

霍修手握在她手腕的毛衣外，看她肩頭的短羽絨快掉了，才伸手幫她拉了一下，語氣溫和，立場堅定：“你先把衣服穿好?！?

三月中，倒春寒正盛，懷澈澈剛從酒吧暖意融融的場子里出來，也確實被風吹得一個哆嗦，再看霍修一副對她脾氣油鹽不進的好好先生的樣子，思忖了兩秒還是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把胳膊塞進了袖筒里。

見她把衣服穿好，霍修才繼續(xù)好聲好氣：“走吧，我送你回家?！?

穿好衣服，體溫回升，懷澈澈直接把拉鏈拉到頂，仿佛在用實際行動與眼前男人的割席。

“不要。”

瞪著霍修，懷澈澈一字一句囫圇又鏗鏘：“我還沒喝完呢，我朋友都在里面，到時候隨便誰都能送我回去……”

她說著話就準備往回走，卻沒注意腳下，剛一回頭就被樓梯絆了一下，眼看就要在酒吧大門口摔個屁墩兒，霍修索性心一橫，直接把她拉住，打橫抱起——

“你干嘛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動手動腳的你！”

懷澈澈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手先出于求生本能，扶住了霍修的肩膀，兩條腿卻在空中踢來晃去，以示反抗，“我就知道你根本沒這么好，你肯定是在我爸面前裝的，原形畢露了吧！”

話音落下，半晌沒有回應(yīng)，懷澈澈覺得霍修肯定是被她刺痛，定睛一看卻看他嘴角上揚，頓時好像被刺破的氣球干癟下去，只剩下聲音還在虛張聲勢：“你笑什么？”

霍修沒有立刻回答，懷澈澈整個人卻在剛才一番鬧騰透支了力氣，現(xiàn)在整個腦袋都暈得厲害，渾渾噩噩間，沒有了距離的意識，頭已經(jīng)倒在了霍修的肩膀上。

女孩子溫熱的鼻息在這樣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最是清晰，仿佛深冬時蹭著皮膚過去的細小雪花。

霍修垂眸看她一眼，看懷澈澈抬起頭，臉終于面向了光，眼周確實有點發(fā)紅，但眼珠也一如他剛才在里面看見的那樣，沒有眼淚，干凈中透著一絲動物般天真的懵懂。

面對這樣的眼神，霍修好像也被剝奪了掩飾自己的權(quán)利。

“笑你覺得我好?！彼f著，笑容略微加深兩分。

霍修回答得坦誠，懷澈澈卻走了個神，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只感覺他的步伐很穩(wěn)，一雙手臂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讓她有一種自己好像不是百來斤的人，而是一根羽毛的錯覺。

這種穩(wěn)定的滯空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最大地模糊夢與現(xiàn)實的分界，懷澈澈歪著頭看著人行道旁，路燈的光從葉片的間隙中，營造出一片如夢似幻的細碎斑駁，被耳畔忽然響起的一聲海鷗鳴叫帶回了剛到海城的那個夏天。

如前文所說，懷澈澈當年因為太迫不及待，直接拎著行李箱就從家里跑了出來，提早半個月，準備先把海城逛個遍。

她先訂了海城當?shù)刈钪暮＞熬频?，逗留了小一周，把酒店附近所有大大小小的街基本都去了一遍，然后在一家小酒吧里，遇到了也是提前來海城，卻是為了賺取學費而出來賣唱打工的蕭經(jīng)瑜。

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還不怎么敢喝酒，就端著杯橙汁兒坐在臺下聽了全場。

雖然懷建中基本不在身邊，但他的意志無時無刻都在貫徹著她媽李月茹對她的管束方針，懷澈澈長這么大，從來沒去過酒吧，而她就讀的私立高中雖然為了升學率，以優(yōu)厚的條件和獎金挖了一些寒門子弟進來，但在懷澈澈印象里，他們都沒有什么才藝，也不怎么說話，每天都在以一種背水一戰(zhàn)的姿態(tài)拼了命的學習。

換句話說，懷澈澈從來沒見過像蕭經(jīng)瑜這樣，從清貧中來，卻自由又堅強的靈魂。

她連著去了好幾天，酒吧的酒保都已經(jīng)對她熟悉了，戲稱她為小橙汁兒，大概是看出她就是奔著蕭經(jīng)瑜來的，總明里暗里地想幫他倆認識一下，但蕭經(jīng)瑜總是來去匆匆，到了點就拎著吉他走了，讓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后來，開學前的一個晚上，蕭經(jīng)瑜最后一次登臺演唱，整個酒吧的人都在為他踐行，玩笑地大喊著茍富貴莫相忘，懷澈澈也不知不覺待到了很晚，后來老板大手一揮，讓蕭經(jīng)瑜送懷澈澈回酒店。

回去的路程不短也不長，路上還有很多和她一樣出來旅游的游客在散步。路燈的光從棕櫚樹的葉子里透下來，微咸的海風一點沒有八月底的燥氣，空氣中充滿讓人舒服的濕潤涼意。

【暢讀更新加載慢，章節(jié)不完整，請退出暢讀后閱讀！】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蕭經(jīng)瑜在前，懷澈澈在后，她看見男生的手一直在往自己的褲子上蹭手掌心的汗，好像和她一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