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制衡之道,本該如此,不是嗎? ↑↑然而,謝知方大破蠻夷的勝利來得太突然,聲望高漲,一呼百應,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五皇叔又太蠢太不堪一擊,就這么著了道,鐵證如山,他連個從中轉圜的機會都沒有。
親手養(yǎng)成的猛虎成為心頭大患,怎么能不教他膽戰(zhàn)心驚,后悔莫及?
第二日,季溫珹下旨將五王爺圈禁,妃子兒女們則貶為庶人,逐出王府。
至于那位曾經對謝知真圖謀不軌的季思明,數(shù)月之后被人引誘著欠下巨額賭債,無力償還,閹了命根子不說,還被幾個乞丐撿去,在大通鋪上靠著賣屁股混幾口飯吃,其中可笑可嘆,根本無人在意。
接下來的幾夜,季溫珹輾轉難眠,但凡闔上眼睛,便會夢見自己身首異處的慘狀。
素來溫和的帝王難得地發(fā)了脾氣,將沒有眼色湊過來邀寵的珍妃貶為昭儀,在齊元娘精心準備的家宴上板著面孔,心神不寧。
謝知方一日不交虎符,一日手握兵權。
以他的身手和收服人心的本事,帶領兵馬封鎖宮門,弒君篡位,猶如探囊取物。
季溫珹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宮變那日,他雙箭齊發(fā),一箭救自己于危難,另一箭自季溫璟眉心穿過,迸射一地白花花的腦漿,出手何等狠辣,行事何等無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季溫珹咬了咬牙,以論功行賞為由,召謝知方入宮。
眼看謝知方高束紫金冠,身著紫蟒袍,跪得懶散傲慢,身邊的明錄不等他發(fā)話便殷勤地搬來八仙椅,季溫珹更生忌憚,強壓懼意,寒暄道:“多日不見,愛卿的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陛下關心,微臣已然將養(yǎng)得差不多?!敝x知方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里,斜睨明黃色的圣旨。
季溫珹揮了揮手,明錄立時清了清公鴨嗓,打開圣旨,連念數(shù)道封賞。
左不過是些珍奇異寶,黃金白銀,并無稀罕之處,甚至于,比之謝知方立下的功勞,顯得頗為寒酸。
也不怪季溫珹慳吝。
實在是謝知方功高震主,封無可封。
聽完旨意,謝知方唇角微勾,眼底卻毫無笑意。
季溫珹站在高臺之上,和他兩相對峙,背在身后的手心出了層密密的冷汗,強撐著挺直腰桿,一言不發(fā)。
良久,謝知方跪地謝恩,聲音中帶著微妙的諷意,端的是膽大包天:“陛下的賞賜太重,微臣愧不敢受?!?/p>
季溫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道:“這是愛卿應得的,何須如此自謙?”
眼看謝知方手捧圣旨,打算告退,季溫珹忍不住叫住他,問道:“愛卿是不是忘了甚么事?”
“甚么?”謝知方裝傻,和季溫珹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方才自官服中摸出一枚虎符,隔空擲向明錄。
明錄手忙腳亂地接住,嚇得出了一頭的汗,眼見謝知方頭也不回地離開,對季溫珹道:“陛下,周將軍他……是不是對這道賞賜有所不滿?”
“他何止是對賞賜不滿,明明是對朕不滿?!奔緶噩A沒有錯過謝知方臨走時那一記嘲諷的眼神,心中火氣直往上拱,惱得抓起案上花瓶,狠狠往金磚上摔去。
只聽“砰”的一聲,碎瓷撒了一地。
第二日,謝知方沒有上朝,而是遣人遞了道告病還鄉(xiāng)的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