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山不清楚初一和十五的身手,生怕再出現(xiàn)什么危險的狀況,刻意提前了藥店關(guān)門的時辰,每天傍晚故作順路,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謝知真身后,親自護(hù)送她回家。
他的心思,謝知真洞若觀火,卻拿不定主意該作何回應(yīng),便覷了個空含蓄地詢問宋永沂的意見。
宋永沂聽懂了她的意思,驚得跌碎手中茶盞,半晌方神色復(fù)雜地道:“真妹妹,若是讓明堂知道你動了這樣的念頭,怕是要鬧個天翻地覆,所有人都不得安生?!?/p>
謝知真玉臉微寒,固執(zhí)道:“叁哥只告訴我,裴公子這人如何?” ↑↑宋永沂心里發(fā)酸發(fā)苦,卻實話實說道:“你問別人,我不好說的,景山這人我卻敢打包票,除了家世差了些,再沒有甚么不好。品行方正,性情豁達(dá),心思活泛,處事老練,又沒有那些清高迂腐的壞毛病。”
另有一項不方便說的好處,便是他父母雙亡,家有余財,不拘哪戶人家的女兒嫁過去,都不必受伺候翁婆的辛苦,進(jìn)門即可當(dāng)家做主。
謝知真將宋永沂的話聽了進(jìn)去,漸漸待裴景山與旁人不同,叁不五時使丫鬟們往對面送些吃食點(diǎn)心。
裴景山如獲至寶,舍不得獨(dú)享,帶回家給弟弟妹妹們分食,對著食盒傻乎乎地笑了好半晌,又買了些新鮮果品裝進(jìn)去,回贈給她。
一來二去的,宋永沂察覺出不好,權(quán)衡再叁,到底血緣親情占了上風(fēng),將裴景山約出來喝茶,意圖打消他不該有的念頭。
“如果我沒記錯,裴兄似乎比我大上兩歲,算起來年紀(jì)也不小了,婚事可有眉目?”宋永沂開門見山問道。
裴景山滿心傾慕謝知真的純善溫柔,有心想往宋家提親,又恐怕自己身份低微,辱沒了她,正在舉棋不定之間,聽見對方主動遞了話頭,連忙打迭起精神應(yīng)對:“不曾,不怕宋兄笑話,我家這情形你也清楚,沒有長輩操持,弟妹年紀(jì)又小,只我一人勉強(qiáng)支撐門戶,婚事著實艱難。”
宋永沂連連擺手,道:“裴兄何必妄自菲?。磕阆嗝蔡锰?,自家主意又正,多的是好人家的女兒愿意嫁過去。說起這個,我母家有個表妹,眼看也到了待嫁之齡,你若愿意,不如……”
裴景山聞言臉色白了白,鼓起勇氣道:“宋兄,我問句不當(dāng)問的,四小姐可有婚約在身?”
宋永沂故作驚訝,面露難色,沉吟半晌方道:“若論年紀(jì)性情,你與我妹妹也是相配的,只有一樣……”
他長嘆口氣,道:“裴兄尚未見過我妹妹的容貌罷?”
謝知真一直謹(jǐn)言慎行,出入都戴著帷帽,裴景山確實未曾見過她的模樣,遂搖了搖頭,接話道:“四小姐可是有甚么苦衷?”
宋永沂見他上了鉤,愁眉苦臉地道:“我這個妹妹命苦,小時候不幸被滾水燙傷,毀了容貌,身上也有些殘缺,自那以后一直體弱多病,父母怕保不住她,將她放進(jìn)庵里寄養(yǎng),這兩年才接回來。我知道裴兄是什么心思,只不過,我們家早就熄了將她嫁出去的念頭,家里并不少這一碗飯吃,強(qiáng)于嫁到別家受委屈。”
裴景山聞言愣住,面露不忍之色。
宋永沂怕他仍不肯死心,又添了一把火:“我與裴兄明說了罷,幾位杏林圣手都為我妹妹診治過,說她中氣不足,氣血虛弱,就算嫁了人,于子嗣上也有妨礙。裴兄年紀(jì)輕輕,實不必為著一時的好感,耽誤了自己的終身。”
孟子曰:不孝有叁,無后為大。身為裴家長子,傳宗接代確是大事。
裴景山如遭雷擊,沉默半晌,失魂落魄地離去。
宋永沂暗暗松了一口氣。
裴家的藥材鋪?zhàn)雨P(guān)了叁天,裴景山杳無音訊。
謝知真覺得奇怪,回家和宋永沂提了兩句,宋永沂心虛地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不料,叁日后的清晨,裴景山將宋永沂堵在宋府門口,本來體體面面的一個人,這會兒胡子拉碴,雙目通紅。
他鄭重地行了個大禮,面色堅定:“宋兄,你說的事我已仔細(xì)考慮過,在下并非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就算四小姐丑似無鹽,在我心里也美若天仙;至于子嗣之事,所幸我還有個弟弟,將來讓他為我們裴家傳遞香火,也是一樣的。我一心仰慕四小姐的為人,想要娶她為妻,懇請宋兄成全?!?/p>
宋永沂沒想到自己畫蛇添足,弄巧成拙,一時僵在那里,接不上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