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說不清內(nèi)心是欣慰多一些,還是唏噓多一些。
他聽見十八吞吞吐吐地回:“師姐闖至決賽,和江南唐家的二公子大戰(zhàn)叁百回合,敗在對方手下。她不服氣,日日找唐二公子切磋武藝,我回來的時候,隱約聽說他們二人要往天山尋甚么東西……”
天山在西北,師門在東南,而今已經(jīng)是初冬,算算時間,是怎么也趕不回來的了。
等院子里那棵合歡樹落下最后一片葉子的時候,初一預(yù)感到大限將至,決定最后見十五一面。
他留下一封信,在師傅門前磕了叁個頭,趁著未明的天色下山,沒有驚動任何人。 ↑↑多年前所受的內(nèi)傷還在其次,最要命的是那一味據(jù)說無藥可解的寒毒,饒是他當(dāng)時借高人之手逼出大半,這些年又小心養(yǎng)生,余毒依然漸漸侵入心脈。
他連馬都騎不得,雇了輛馬車,準(zhǔn)備了厚厚的被褥和裘衣,手里抱著熱騰騰的暖爐,腳邊也放著一個,依然冷得直打哆嗦。
據(jù)說,有些動物在死亡到來之前,會前往罕有人至的地方,安安靜靜地死去,保留自己最后的體面和尊嚴(yán)。
初一想,見過十五,確定她過得很好之后,他就編個借口哄她,自己尋個僻靜些的去處,死得無聲無息,不給別人添麻煩。
大年叁十的晚上,他終于來到天山腳下的邊陲小鎮(zhèn)。
這里的風(fēng)鋒利如刀,大雪也下得粗獷豪邁,連綿的山脈穿著白衣,像是在為甚么人披麻戴孝。
初一向路邊的商販們打聽十五的去向,因著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模樣,只能照著記憶里的比劃:“大概長這么高,臉頰圓圓的,身形微胖,皮膚有點(diǎn)兒黑……”
“韓軻?”有人在身后喚出他在江湖上用過的名姓。
初一轉(zhuǎn)過頭,看見一個叁十歲上下的女子,生得溫柔嫻雅,懷里抱著個兩叁歲大小的女童。
“阿……何小姐?!闭б姽嗜?,初一有些恍惚,險(xiǎn)些喚出她的閨名,及時改了口,客氣地行了一禮。
那女子抱著孩子還禮,聲音微微顫抖:“你怎么……怎么瘦成了這樣?當(dāng)年的毒……還沒有解嗎?”
年少時初初萌動便被風(fēng)雨打散的情愫,經(jīng)過歲月的沖刷,只剩下一點(diǎn)兒渺茫的惆悵。
初一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寒暄道:“如今應(yīng)當(dāng)怎么稱呼?”
女子輕聲答:“我夫君姓杜?!?/p>
“杜夫人?!背跻灰娔桥糜裱┛蓯郏嗣滦?,掏出一枚如意樣式的銀錁子做見面禮。
女童和他格外投緣,咿咿呀呀地沖著他說話,小手緊攥住瘦骨嶙峋的手不放。
初一正尷尬間,忽聽得熟悉的大嗓門:“師兄?”
英姿颯爽的女子和玉樹臨風(fēng)的少俠站在一起,因著常年奔波,臉上的嬰兒肥消失不見,身形也結(jié)實(shí)許多,將手里的吃食一股腦兒丟擲在地,雙目炯炯地瞪著他,氣沉丹田,來勢洶洶:“你這個騙子!負(fù)心漢!不是說好了五年之后娶我嗎?怎么這么快就有了別的女人?”
見那小小的女童將口水糊在他衣袖上,十五“哇”的一聲哭出來:“你還跟別人生了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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