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原本小飛就抱了將近十本冊子,待祁紅來到南院書房時,又另帶了三本。
這些冊子里全是歸音堂各地掌柜從客人們閑談中聽來的消息,小飛手底下的人收到一條抄一條。
所以看起來是像模像樣的冊子,翻開內(nèi)容卻雞零狗碎,上下句之間通常沒啥關(guān)聯(lián),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看到抓狂。
十幾本這種亂糟糟的冊子,尋常人走馬觀花地看完也得一個多時辰,放到趙蕎這里更耗時。
得有人先念給她聽,她再用只有自己才理解的古怪符號記下其中要點,之后才能真正專注于抽絲剝繭。
她平常不喜插手小飛這邊的事,正是這個緣故。
若非這些消息里有鄰水刺客案的眉目,面對這么一大摞冊子,最多半個時辰她就得掀桌走人。
小飛與祁紅雖是趙蕎手下,卻也是多年“江湖朋友”的交情,自然知道她許多事,也明白這堆冊子對她來說有多費勁且糟心。
雖同情,卻忍不住想笑。
趙蕎輕瞪兩個幸災樂禍的家伙:“讓結(jié)香拿壺秋枝釅茶進來。今晚若事情理不清楚,咱們都別睡。誰先喊困誰是狗!”
說著抓了一疊空白紙箋重重拍在面前,惱羞成怒爆粗話:“不識字已經(jīng)很慘了,你倆笑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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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枝釅茶濃烈的澀苦很能提神醒腦,實為熬夜良伴。
三人忙活完,天已大亮。
小飛呵欠連連:“陛下有令,禁止打探、私議'鄰水刺客案'。咱們盤這事的消息若被人知道,會不會'觸怒天顏'?”
“陛下講道理的。咱們只是從坊間閑話里拼湊著猜,沒主動打探。你倆出了這門別再同旁人亂說就是,”趙蕎端起茶盞灌下大半,“若陛下知道了,最多就把我拎去罵個滿頭包。別擔心,我有數(shù)的?!?/p>
她大事上有分寸,若非“圣駕在鄰水遇刺”造成了賀淵重傷失憶,她才不會多事碰這些消息。
之前趙渭透過風,說此事或許同主政利州的嘉陽公主有關(guān);且昭寧帝也確實命她兄長與鷹揚大將軍賀征低調(diào)趕赴利州去了。
可經(jīng)過一夜的分析推敲,這事看起來遠沒那么簡單。
似乎還與北境之外的宿敵吐谷契有關(guān)。
若將現(xiàn)有的種種線索加在一起來看……
嘉陽公主趙縈,似有通敵之嫌。
趙蕎是個性情中人,哪怕與嘉陽堂姐已數(shù)年不見,她也很不希望這個揣測成真。
血脈同源的手足,打斷骨頭連著筋。本該攜手共創(chuàng)盛世,若骨肉相殘……
她不忍再想下去。
通夜殫精竭慮后的疲憊,加上面對重重疑云的心驚膽戰(zhàn),趙蕎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難受得很。
簡單吃過早飯后,祁紅與小飛各自回去補眠。
趙蕎微啞著嗓吩咐:“結(jié)香,先不回府。去賀淵那里?!?/p>
如今的賀淵大約并不會給她什么輕言細語的安慰。
但這種時候,哪怕只靜靜坐在他面前,也能讓她慌張無措的心緒稍稍平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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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趙蕎到了賀淵府上,慣例又是中慶到門口來迎。
“昨日結(jié)香來說您趕不上今日午飯,七爺便沒等了,”中慶歉意笑道,“恰巧表少爺放休沐,打算下午回灃南老家,就過來看看七爺。他倆才在飯廳坐下沒多久,七爺說,若二姑娘不嫌棄,就請過去一道用飯?!?/p>
中慶說的“表少爺”是賀淵表弟駱易,趙蕎從前聽賀淵提過,但沒見過。
駱易年歲與趙渭差不多,上頭還有個姐姐。
兩姐弟的父母十幾年前在戰(zhàn)亂中亡故,是賀淵母親帶著他倆,在灃南賀家故地養(yǎng)大的。
駱易的姐姐讀書不多,便沒出來謀差,留在賀淵母親跟前照料瑣事;而駱易在灃南當?shù)氐脮和瓿蓪W業(yè)后,又考進京中國子學繼續(xù)深造。
他讀書倒是用功,平常不會到賀淵這里來偷懶,只每次休沐回灃南前來問問賀淵近況,也好給老太太帶話回去。
“他們表兄弟定有許多話說,我坐旁邊尷尬,”趙蕎疲憊地笑笑,“而且我早飯吃得遲,這會兒沒餓。去問問你七爺,方不方便讓我去書房等?!?/p>
眼下她與賀淵之間還沒徹底明朗,加之她一夜沒睡,心情又煩亂沉重,形容略憔悴,這時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不合適貿(mào)然在他的親人面前露臉。
按理這時她該直接回自家王府,下午或明日再來??伤睦镫y受,就想見見賀淵,同他任意說兩句話也好。
她來得不湊巧,賀淵不可能將表弟獨自丟在飯廳,只能是她去書房等了。
中慶一溜小跑著去了飯廳。沒多會兒就喘著跑回來,領(lǐng)著趙蕎往書房去。
“七爺說可以的。您先去書房坐,我讓人拿茶果點心來。”
“不用麻煩,”趙蕎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你忙你的,我自己坐會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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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吃完午飯后,賀淵直接去了書房,推開門卻沒看到趙蕎。
硬跟著過來的駱易回頭問中慶:“你不是說將趙二姑娘領(lǐng)到書房了么?人呢?”
“她說想自己坐會兒,不需照應,我們就沒打擾,”中慶疑惑嘀咕,“多半獨自坐得無趣,又到哪院找人聊天了吧?我去尋尋?!?/p>
最近趙蕎天天來,賀淵去前廳待客時,她獨坐著沒勁就會溜達出去找人磕閑牙,中慶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