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雪的泛絳居在參天菩提樹邊。
院落雅致,離群索居,屋舍后的高山上一道瀑布緞帶般飄灑而下。
夜幕四合,夜靄懸明燈。
沈顧容身披曳地青衫推門踏入泛絳居。
院門口的門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泛絳”二字,被兩盞明燈照亮,隱約露出可以隔避開窺視的繁瑣符咒。
一沒了外人,沈顧容就原形畢露,整個(gè)人懶得像是沒了骨頭。
他解開青衫外袍,隨意掃了一眼泛絳居中十分簡潔的布置,將衣衫隨手扔在了竹榻上。
“好想回家啊?!?/p>
沈顧容小聲嘀咕,蔫蔫地趴在小榻上,像是一只懶散的貓似的在窗邊的小榻上滾了好幾圈,雙眼上的冰綃都滾松了點(diǎn)。
他將今日所遇到的人和事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終于輕輕嘆了一口氣,徹底接受了他不會輕易歸家的事實(shí)。
沈顧容盯著窗邊懸掛的竹篪,苦中作樂地想:“這本書,還挺好玩的?!?/p>
雖然沈奉雪早已經(jīng)把小主角得罪了個(gè)徹底,但卻不是必死之局,稍微動動腦子茍一茍,還是有轉(zhuǎn)圜余地的。
他神智緊繃了一整天,乍一放松下來,沒片刻便陷入了沉睡。
院中開滿夕霧花,一只圓滾的鳥展翅飛落在窗櫺上,歪頭盯著沈顧容。
天邊破曉,東曦既駕。
窗櫺上的鳥展翅飛出泛絳居。
離人峰的三門早課從辰時(shí)開始,弟子三五成群,嬉嬉鬧鬧地從三座山峰相連的吊橋前去長贏山的知白堂上早課。
從山階緩慢往上爬的黑霧爬了整整一晚,終于在天亮之前爬到了離人峰長贏山的半山腰。
它趴在原地掙扎了半天才艱難地化成一個(gè)虛幻人形,指尖有一根黑線仿佛被風(fēng)吹起似的飄向前方。
疫鬼被那群誅邪從幽州一路追到了離人峰,半路被法器所傷元?dú)獯髠?,昨天已?jīng)維持不了靈力,好在它逃跑及時(shí),暈頭轉(zhuǎn)向地逃進(jìn)了深山中。
它虛弱地跟著黑線踉踉蹌蹌往前走。
只要奪舍……
哪怕是個(gè)凡人,它也定能養(yǎng)精蓄銳,重塑靈身。
它懷著最后的期翼挪了半天,終于在靈力潰散前撥開叢叢樹木。
長贏山知白堂前的青石板地上,一群穿著五彩繽紛衣衫的弟子正閉眸盤腿坐著,眉心處全都漂浮著一枚虛幻的符咒,似乎是在修煉。
疫鬼一愣,這座山上不是毫無靈力的氣息嗎?怎么還會有弟子在修煉?
它直接懵在了原地,若是尋常凡人,它可以輕松奪舍,但換個(gè)但凡有靈力的人,他怕是奪舍不成神魂就會被靈力攪碎。
疫鬼:“……”
白爬一晚上了。
它還沒來得及多想,為首的弟子突然悄無聲息張開了眼睛,直勾勾朝著疫鬼的方向看來。
疫鬼:“……”
疫鬼突然滿身冷汗,轉(zhuǎn)身變成巴掌大的黑霧蜷縮在草叢中,一動都不敢動。
因?yàn)殡x索的中途睜目,他眉心的靜心符突然炸裂消散。
離索沒有驚動其他人,腳尖一點(diǎn),飛身掠向黑霧三步處。
坐在知白堂的窗邊練字的虞星河盯著離索看了看,抬手戳了戳牧謫,小聲說:“離索師兄的靜心符又炸了,這堂課他是不是又要挨掌教罵?”
牧謫目不斜視地抄寫靜心經(jīng),溫聲道:“練你的字。”
虞星河嘴中含著蜜餞,聲音含糊:“可是你看啊,他這么大個(gè)人了,竟然還在那戳螞蟻?!?/p>
牧謫抬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那一身黃衫的離索正蹲在那,手中拿著一小截枯枝,正在輕輕戳著地上的一小團(tuán)黑色東西。
一陣風(fēng)吹來,牧謫掃見靜心經(jīng)上的一抹灰燼,抬起小手一抹,無意中卻掃見自己小指上好像有一根黑線微微飄蕩。
他一怔,定睛一看,那黑線卻瞬間消散了。
再次抬手,灰塵也消失了。
他微微一愣,來回翻開手掌看了半天也沒掃見一絲灰塵。
虞星河咬著筆桿:“怎么啦?”
牧謫搖頭,正要說話,就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驚天震地的聲響。
所有人都是一抖,在修習(xí)靜心符的弟子們紛紛被這一聲打亂了心境,眼前的符咒一個(gè)個(gè)炸個(gè)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
“地動了?!”
“……”
離索蹲在不遠(yuǎn)處,面前有一個(gè)炸空了的洞,此時(shí)正在幽幽冒著黑煙。
他回頭沖驚慌失措的師弟們一笑:“別慌。”
師弟們圍了過來,好奇地問:“師兄,那是什么?”
離索拿扇子扇了搧風(fēng),瞇著眼睛說:“沒什么,只是發(fā)現(xiàn)昨天那群誅邪所追的疫鬼,順手除了。”
“疫鬼”這兩個(gè)字一說出來,年紀(jì)比較小的弟子嚇了一跳,忙往后退了退。
離人峰的藏書閣曾經(jīng)記載著百年前的事情,一座數(shù)千人的避世城池酆都城被一只奪舍后的鬼修屠殺殆盡,震驚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