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樗季w太亂,他嘗試著將他不理解的地方分開來看。
首先最讓他起疑的,便是水鬼為什么會受埋骨冢魔修指引,從千里之外的洞庭跋山涉水前來離人峰。
接著,就是這只船篙化成的竹簡,為什么會清楚地標(biāo)注十年后的事。
在書中,虞星河正是在十年后的永平二十三年,擅闖埋骨冢,將埋骨冢的魔修放出,叛出離人峰墮入魔道。
而這竹簡上的人、時(shí)、事全都符合了。
沈顧容將一切串聯(lián)起來后,突然不寒而栗。
那是不是說,那竹簡正是三界眾人一直在尋找的第四件神器?
可這件神器到底是本身就存在的,還是被沈顧容從書外帶來的,畢竟在書中并沒有出現(xiàn)這根竹簡。
沈顧容之前一直堅(jiān)信不疑的念頭又開始動搖,那便是:回溏城到底存不存在?而沈奉雪到底和他有沒有關(guān)系?
奚孤行的九州坤輿圖并不會作假,那長老看著也并未騙他,而那次同水鬼的交手,沈奉雪的神魂又是真實(shí)存在的。
沈顧容頭痛欲裂,思來想去根本找不到一個(gè)完全合理的解釋。
溫流冰本來被師尊罰在一旁蹲著,見沈顧容眉頭越皺越緊,主動為師尊分憂,他起身:“師尊,您……”
沈顧容乍一被打斷思緒,瞪了他一眼:“我讓你起來了嗎?”
溫流冰只好又蹲了回去。
沈顧容道:“說?!?/p>
溫流冰說:“你看起來很困擾,有什么需要弟子為你分憂的嗎?”
沈顧容一愣,古怪地看著這個(gè)心中好像除了殺就是殺的徒弟,問:“你能幫我分什么憂?”
“替您殺了虞星河?!睖亓鞅鐚?shí)說,“徒兒很會殺人?!?/p>
沈顧容:“……”
不要用這么正色的神情說出這么可怕的話??!
沈顧容幽幽地看了滿臉認(rèn)真的溫流冰半晌,才輕飄飄地說:“離人峰有弟子守則嗎?”
溫流冰搖頭:“沒有,只有一條便是‘以和為貴’?!?/p>
沈顧容說:“很好,回去把‘以和為貴’抄一千遍,明日一早交給我?!?/p>
溫流冰:“……”
沈顧容過了一回罰別人抄書的癮,沉思半晌又開始套溫流冰的話。
“你知道師尊是什么時(shí)候來的離人峰嗎?”
溫流冰從不質(zhì)疑師尊的任何話,哪怕這么奇怪的問題他也不深思,認(rèn)真想了想,道:“約摸一百一十九年前。”
“一百一十九?”
“是?!睖亓鞅?,“我曾聽師伯和長老們無意中說過,師尊是五歲時(shí)被師祖從幽州的火靈獸口中救出來的,當(dāng)時(shí)掌教正跟隨師祖游歷,將您帶回了離人峰。”
沈顧容疑慮消了大半,但還是追問:“幽州哪座城池?”
溫流冰:“幽州是一望無際的蠻荒之地,未開化的靈獸巨多,一州只有一座城池,名喚幽州城?!?/p>
沈顧容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當(dāng)真是疑神疑鬼了。
解決了這個(gè)問題,他又開始思考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這竹簡上寫了虞星河十年后入魔,難道他要在這書中待到十年,確保虞星河不會入魔,牧謫不會被重傷后,才能離開嗎?
十年啊。
沈顧容險(xiǎn)些崩潰,內(nèi)心想要回家的渴望更加強(qiáng)烈了。
溫流冰見沈顧容都要抓頭發(fā)了,遲疑著問:“師尊是在為那竹簡上的字憂愁嗎?”
沈顧容唯恐他大徒兒又起什么殺了虞星河的念頭,隨意擺了擺手,并不回答。
“一股檀香味。”溫流冰拿著竹簡湊在鼻間嗅了嗅,“三界佛修能通古今,算天命,那竹簡八成是佛修鼓搗出來的?!?/p>
沈顧容一愣:“佛修……有這么大能耐?”
溫流冰道:“其實(shí)并不算,這種提前知曉天命的事是違背天道的,若是擅自泄露會遭天譴,所以很少有佛修會主動攬這檔子事?!?/p>
“那他們修佛做什么?”
“可以掐算因果?!?/p>
沈顧容這才意識到問題跑偏了,不過心中一直混亂的線也終于被捋順了。
竹簡,并不是神器;
而沈奉雪也和他并無關(guān)系,他只是個(gè)被隨意拉進(jìn)書中的可憐人。
這么一想,他抬手感激地摸了摸溫流冰的額頭。
溫流冰也不覺得羞恥,還特意湊過去讓師尊摸。
沈顧容慈愛地說:“多虧了三水,那一千遍抄書……”
三水面露期待。
沈顧容:“減為九百遍吧?!?/p>
溫流冰:“……”
溫流冰苦哈哈地回去了。
出了泛絳居,溫流冰剛好瞧見外面正在遲疑要不要給師尊送糖的牧謫,他微微挑眉,道:“那個(gè)誰?!?/p>
牧那個(gè)誰見到溫流冰,躬身行禮:“大師兄。”
溫流冰指使他:“回去把‘以和為貴’抄四百五十遍交給我。”
牧謫:“……”
牧謫滿臉茫然。
溫流冰說:“師尊要的。”
牧謫這才點(diǎn)頭:“是?!?/p>
溫流冰揚(yáng)長而去,找虞星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