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廬的位置不怎么大,三人所在的小隔間被用曳地的竹簾分開,只能隱約瞧見隔壁的人影。
落座后,牧謫將沈顧容捧著放在桌子上,挑選了幾塊點心掰碎了給他。
沈顧容不想吃,扭頭就要蹦著去找雪滿妝。
但是當他一離開牧謫手邊幾寸處后,牧謫就會把他強行抓回來,抬手圈著不讓他亂跑。
沈顧容不明所以,只好裝作乖巧地低頭啄了幾口糕點。
鳳凰吃什么都沒有味道,沈顧容味同嚼蠟啄了幾口后,突然發(fā)現一道名叫“滾雪團”糕點上的熟芝麻味道還不錯。
他抖了抖翅膀,開心地啄了起來。
牧謫看了他一眼,警惕的姿態(tài)這才稍稍放松了些。
沈顧容啄了一會后,畫舫突然微微一晃,好像是靠岸接其他客人了。
游了片刻,扶獻城的焰火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在天邊綻放。
牧謫還從未見到過焰火,還被突然響起的炸聲嚇得輕輕一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趁牧謫在看窗外焰火時,沈顧容偷偷摸摸地從牧謫圈起的手臂蹦出去,連撲帶爬地就要去找虞星河身邊找雪滿妝。
他才剛撲了幾步,身體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接著整個人懸空,再次被牧謫逮了回去。
沈顧容正要裝傻,突然感覺握著他身體的手微微傳來一陣力道。
之前牧謫捧著他都怕把他碰疼了,力道從來不敢放大,而現在他好像沒了顧忌,直接緊緊抓著沈顧容的整個身體,眸光沉沉地看著他。
好在沈顧容一身絨毛,被握著也不疼。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臉色陰沉的牧謫,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牧謫輕輕吸了一口氣,抬起另外一只手撫了撫沈顧容的小腦袋,聲音又輕又奶,還帶著點孩子的稚嫩。
“你是我的。”
像是孩子宣告玩具主權似的,但沈顧容聽著,不知為什么卻感覺后背一冷。
牧謫看到他呆住了,又將掌心的力道松了些,垂著眸輕柔地摸了摸沈顧容的頭。
“別總想著去別人那,如果你還想偷跑,我就只能拿鏈子把你鎖起來了?!?/p>
沈顧容:“……”
沈顧容幽幽地看他,心想若我現在是人身,你小子肯定也要被逐出師門。
平日里牧謫性子穩(wěn)重,行事不溫不火的,時不時還帶著些不討喜的陰沉,和虞星河一比存在感堪稱稀薄,有時連自詡公平的離索都會本能偏愛跳脫的虞星河一些。
沈顧容本來還覺得牧謫是個隨遇而安的乖孩子,只是被沈奉雪“虐待”后有些寡言少語,現在這番話下來他才明白,牧謫之前并不是不搶,只是懶得爭搶對他來說并無意義的東西。
而這只鳥……
牧謫從剛撿到它時就傾注了過多的注意力,對它的情感甚至比沈奉雪還要多。
牧謫自從隨沈奉雪來到離人峰后,手中一切全都是沈奉雪一廂情愿給他的,靈物、地位甚至是修為,他宛如一個空殼,被人強行塞滿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他卻從不覺得滿足,心中只有惶恐。
牧謫為活命,自小便會察言觀色,僅僅只有六歲卻比一些大人更加透徹,但是無論如何他都看不透那個一身仿佛霜雪纏身的沈奉雪。
他的師尊,青衣白發(fā),眉目間仿佛有著化不完的冷意,驟然抬眸時,一個眼神都能讓牧謫在炎炎烈日下渾身發(fā)冷。
牧謫所擁有的東西,全靠沈奉雪決定去留,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受自己掌控。
這只無意中闖入他生命中的小小靈獸,或許只是他為了證明自己還屬于自己的唯一證據。
牧謫垂眸輕輕摸著沈顧容,見他不吭聲了,才把他放下來。
這次沈顧容不敢再跑了——要是牧謫真的拿鏈子把他鎖起來了,沈奉雪一世英名被盡毀,哪怕死了大概也要跳出來和沈顧容同歸于盡。
岸邊人群熙攘,畫舫的小廝恭恭敬敬地將前來乘船的一行人迎上來,無意中抬頭掃了一眼,臉色瞬變。
來的一行人有六人,暗紅披風上繡著龍飛鳳舞的誅邪暗紋,在燭火下也能看得清楚。
“誅邪……大人?!毙P臉色蒼白地陪著笑,“我們這畫舫上有離人峰的辟邪符,應當沒有鬼祟作怪,不知……”
誅邪行事陣仗往往很大,若是真的有妖邪和誅邪打起來,八成整條河都要被炸了。
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衣著寬檐幃帽看不清容貌,他聲音低沉:“畫舫并無邪祟,我等只是來尋人?!?/p>
小廝這才松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將他們迎了送去。
入了畫舫,幃帽男人旁的誅邪低聲道:“溫大人,洞庭水鬼能力詭譎,一入雪夜河定是如魚得水,我們若不早些將其抓捕,恐生事端?!?/p>
溫流冰置若罔聞。
那人見他一門心思只想找人,想要再催促卻又知曉溫流冰獨斷專行的性子,無聲嘆了一口氣,不再提此事。
另外一個誅邪掃了一眼裝飾奢靡的畫舫,不太確定地問道:“大人,圣君當真會在這種地方?”
溫流冰這次開口了,沉聲道:“弟子契不會出錯。”
“可是您……”
溫流冰眉頭一蹙,回頭看他,氣勢不怒自威:“嗯?”
誅邪訥訥道:“您……不是有暈船癥嗎?”
溫流冰:“……”
作者有話要說:
溫流冰:哦,對。勞煩,我要下船。
嘔。
“沈顧容,馬甲,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