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陰暗雜亂的狹小房間內(nèi)。

老人開始漸漸散發(fā)出腐爛氣味的尸體之上，依附著一張丑陋腫脹的臉。

它吸食著尸體上剩余的養(yǎng)分，那張原本只有指甲蓋大小的臉現(xiàn)在已有成年人掌心那么大了。

它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突然，空氣中的溫度毫無預(yù)兆地開始降低。

就像是風(fēng)將云層吹來遮蓋住了太陽似的，整個房間的光線驟然暗了下來。

深的無法透進(jìn)去半絲毫光亮的黑暗在走廊中蔓延，將日光一點(diǎn)點(diǎn)地吞噬殆盡，就好像是某種擴(kuò)大的陰影，將整個居民樓籠罩于其中。

那張臉停止了吸食，它那沒有眼白的漆黑雙眼微微移動，死死地凝視著走廊的方向。

一陣戰(zhàn)栗襲來。

它能夠感受到，某種格外強(qiáng)大的存在降臨了。

那猶如深淵般龐大的力量幾乎令身邊的空間都發(fā)生了扭曲，那種粘稠凝重的壓迫感幾乎令每一個低等級的厲鬼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受到恐懼和畏縮。

那張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

它沒想到，這次……居然是王親自來的。

“噠?！?/p>

“噠?！?/p>

“噠。”

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地傳來，在空蕩蕩的走廊中回蕩著，每一下都令那張臉瑟縮一下，它的表情在貪婪和恐懼之間切換著，一雙眼楮死死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腳步聲越靠近，周圍的光線越暗。

等到腳步聲在門口停下時，幾乎整個房間都被籠罩在一層令人窒息的絕對陰影中。

門被推開了。

那張臉上的表情在種種強(qiáng)烈情緒的沖突下變得微微有些扭曲，那雙漆黑的眼珠突了出來，帶著詭異笑容的嘴里激動地喊道︰“王！王！您來了！沒錯……沒錯，我見到了ace，我愿意為您提供他的一切線索……”

噠。

男人不急不徐地邁步走進(jìn)房間，鞋底在地板上敲擊出有規(guī)律的聲響。

在終于看清楚男人的臉時，它的神情驟然一僵，定格的表情顯得滑稽而怪異。

這……這……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眼眸微垂著，居高臨下地看了過來。

他的五官輪廓極深，在高高的眉骨之下是一雙暗紅色的眼瞳，在夜色中顯得越發(fā)妖異詭譎，縱使面無表情，也自帶三分森冷的血腥氣。

但是……這不是它所注意到的事情。

令它恐慌的是，眼前男人的五官，和先前它幻化出來的小男孩有五六分相似。

這，這究竟怎么回事……？

男人的視線落在依附著尸體那張臉上，無形的壓迫感頓時壓了下來。

那種仿佛能夠被閃爍著寒光的刀鋒穿過的感覺令它僵死在原地，仿佛是感到自己仿佛被一點(diǎn)點(diǎn)地被無情而冰冷地解剖開來，心底里所藏的所有陰暗心思都暴露無遺。

等意識過來的時候，它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毫無保留地傾倒而出了。

那張臉小心翼翼地發(fā)問︰

“王，王……請問，我的賞金……”

嵇玄抬起手，慘白的指尖在空氣中一滑。

下一秒，那張臉就感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驟然涌入自己的身體之中，它大喜過望，開始貪婪地吞吃消化，感受著自己體內(nèi)的力量飛快地增長著，甚至隱隱有了即將進(jìn)入下一個層級的跡象。

它的臉因興奮而變得越發(fā)丑陋︰

“謝謝您……”

嵇玄︰“這是你應(yīng)得的報酬。”

但是，還沒有等它再說些什么，地板突然緩緩地隆起，一只由森白肋骨包裹著的巨大怪獸從地面之下緩緩地浮現(xiàn)出來，那山羊般的頭骨中，下頜骨大張著，仿佛在叼著什么東西。

嵇玄伸出手。

那只怪獸將自己叼著的東西輕輕地放在他的掌心中。

這時，臉才看清，那是一滴懸浮著的血珠。

似乎已經(jīng)半凝固了，但是卻仍然鮮紅，在男人慘白的手掌中顯得愈發(fā)觸目驚心。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開始在它的心里升起。

嵇玄抬起眼眸，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視線落在了惡靈的身上，他平靜地說︰

“但是，他受傷了。”

……什，什么？

“我的懸賞說的一直非常明確?！憋]有向前走半分，甚至表情都沒有什么太多的變化，但是那張臉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壓力驟然倍增，幾乎將它壓垮，只能緊緊地貼在地面上茍延殘喘︰

“——不要傷到他。”

那張臉試圖爭辯，但是它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巴根本無法張開，甚至無法發(fā)出半分聲音。

嵇玄收回視線。

他用手指摸了摸身旁靜靜待命的怪獸的頭骨，說︰

“去吧?！?/p>

怪獸調(diào)轉(zhuǎn)頭顱，頭骨上兩個漆黑的窟窿注視著眼前動彈不得的惡靈，然偶緩慢地向它游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張臉在心里慘嚎，但是現(xiàn)實(shí)中卻根本無法作聲，它的眼楮里倒印著那向自己逐漸靠近的巨大怪獸，漆黑的眼珠幾乎從眼眶中脫落出去，它顫抖的嘴角提至耳根，面部表情因極度的驚恐和絕望而變得越發(fā)猙獰可怖。

下一秒，怪獸張開巨大的嘴，露出尖利如鋸齒般的牙齒，猛地向它撲了過來。

不——

眼前血腥恐怖的獵食卻仿佛根本無法吸引到嵇玄的目光似的，他垂下眼，定定地注視著那滴漂浮著的那滴鮮血。

那是獨(dú)屬于人類鮮血的溫暖和芬芳。

他收攏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滴鮮血包裹在手掌中。

嵇玄勾了勾唇角，猩紅的眼眸深處閃爍著近乎偏執(zhí)的獨(dú)占欲。

——我的。

?

假期后的第一個工作日是最痛苦的。

葉迦坐在自己的小隔間里，呆滯地注視著自己桌子上高高堆疊著的尚未處理的文件報告，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