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慕容檐雖然頎長清瘦,骨胳也是修長有力型的,可是他終究是個男子,肩膀比虞清嘉要寬闊許多,虞清嘉展開手臂,竟然還沒法環(huán)住他。
虞清嘉尷尬地停住,慕容檐等了一會,慢慢挑眉:“又怎么了?”
“沒什么?!庇萸寮螕u搖頭,硬著頭皮將布料覆在他的傷口上,等繞到胸前時,虞清嘉鉚足了勁都夠不到,她只能紅著臉,說:“我夠不到,你幫我把布團拿上來?!?/p>
虞清嘉半跪在床榻上,一手壓著他背后的傷口,另一只手繞過他的肩膀,橫亙在他胸腔上方。慕容檐臉也紅了,指尖觸到那個布團,看也不看直接扔到后面。身后虞清嘉“哎呀”了一聲,然后就下地去追那個布團。慕容檐簡直不可思議:“這么近你都接不???”
“屋里這么黑,誰能接住?!庇萸寮瓮耆挥X得這是自己的問題,這次她將棉布繞過后背上的傷口,傳到前面時十分熱心地提醒了一句:“這次你不要扔了,直接遞到我手里來。”
可能是怕慕容檐看不到,她橫在慕容檐身前的一只手還晃了晃。
慕容檐本著臉,修長的脖頸上喉結(jié)上下滑動,最后還是依言將那個愚蠢的布團放到虞清嘉手心。兩個人一遞一拿,倒也算配合默契,這個折磨了慕容檐一晚上的傷口總算被包裹起來了。
虞清嘉叮叮當當收拾藥瓶酒瓶,慕容檐如獲自由,趕緊將衣服穿好,衣領(lǐng)整理到最高。虞清嘉眼角一晃,再回頭時慕容檐已經(jīng)全副武裝,她楞了楞,問:“傷口還痛嗎?”
痛?慕容檐還真沒注意,他冷著臉隨意點點頭:“沒事了?!?/p>
“那就好。”方才手上有事干還不覺得,現(xiàn)在慕容檐恢復了衣冠整齊的模樣,虞清嘉才后知后覺地感到害羞。兩人都各自坐好,虞清嘉低頭整理藥箱,慕容檐定定望著隔扇外的花瓶,誰都沒有說話。
虞清嘉臉都要燒起來了,她有心緩解此刻尷尬的氛圍,故意說道:“我方才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不是……,那想來你的身份也是杜撰的了?!?/p>
名字?慕容檐沉吟片刻,說:“景桓確實是我的字,你繼續(xù)用就是了。”
虞清嘉低低“哦”了一聲。她想起慕容檐的身世,他父母皆被害死,叔父霸占家產(chǎn)還意圖殺了他滅口,他背負著血海深仇,難怪總是冷冰冰的模樣。虞清嘉心中憐惜,輕聲道:“其實我也是很小就失去了母親。我父親兼祧兩房,一身難以二用,故而我年幼時時常見母親獨自坐在燈下替父親縫衣,一坐就是一夜。即使這樣她還總是被老君挑剔,父親心疼母親,每次都替母親出頭,當面伯母和老君什么都不說,可是一轉(zhuǎn)身就變本加厲地為難母親。后來父親漸漸不敢說了,只能私下里偷偷來見我們母女倆,即使這樣,母親還是沒熬過,在我十歲那年就病逝了?!?/p>
慕容檐很明顯地怔了怔,虞清嘉手里梳理著腰帶,抬頭對慕容檐抿唇一笑,眉眼彎彎:“你看,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我的童年也很不好。但是這些不好的事情終究都會過去,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順暢。我們一物換一物,你說了你的事情,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訴你,我們抵平了,誰也不許傷心了,好不好?”
這個傻丫頭,慕容檐都不知該說她什么好。他是騙她的,可是她卻傻乎乎地信以為真,還將自己的傷口撕給他看。虞清嘉見慕容檐只是沉沉地看著她,幷不說話,她以為慕容檐還在自傷身世,于是伸出小指,笑著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誰也不許想以前的事了,我們拉鉤?!?/p>
慕容檐難得感受到一種類似于心軟的情緒,他垂眸看了看那根纖細白嫩的手指,虞清嘉見他不理,催促般地晃了晃。慕容檐最終還是伸出手,像個傻子一樣和她勾手指。
一碰到慕容檐的手,虞清嘉立刻用小指勾住,用力極大,生怕他又反悔。拉鉤時的唱詞也非常尷尬,慕容檐簡直不能相信這是他干的事。可是虞清嘉總是有讓人跟著她犯傻的能耐,就連慕容檐也難以例外。虞清嘉心滿意足地將手指松開,她小心地觀察慕容檐的神情,發(fā)現(xiàn)他果然放松許多,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了。
虞清嘉心中大定,試探地問:“那以后,我繼續(xù)叫你景桓?”
“嗯?!蹦饺蓍苌砩蠌膩頉]有言出必行、君子重諾等美德,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過意不去,虞清嘉真心想開解他,可是他卻在騙她。慕容檐忽然不想再欺騙下去,他說道:“我真正的名字現(xiàn)在還無法告訴你,等時機成熟的那天,我會親自將身家姓名、家族名號坦白在你面前。抱歉?!?/p>
虞清嘉怔住了,她實在沒想到狐貍精這么獨斷專行的人,竟然會和她說抱歉。虞清嘉楞了一下,忽的笑了:“這沒什么,你愿意如實相告,我就很滿足了。我等著你愿意說的那一天。”
時候已經(jīng)不早,虞清嘉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一個男子屋中繼續(xù)待下去,拎起藥箱就要往外走。她悄悄推開門時,突然被慕容檐叫住。雌雄莫辯的少年站在幽深的黑夜中,一泓月光將他的身姿拉得極其修長:“你為什么不問我今日去做什么了?為什么不問我傷口是怎么來的?”
虞清嘉當然想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在她心里壓了一個晚上了。她知道慕容檐的身手,能讓他受重傷的事得多嚴重啊,而且還驚動了潁川王……無論從哪個角度,今夜之事都透露出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息。然而虞清嘉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空間,慕容檐沒有義務向她解釋,于是虞清嘉笑了笑,說:“我也有秘密沒有告訴你啊,所以公平起見,你也可以不告訴我。我走了,晚安?!?/p>
慕容檐站在屋里,聽著那個笨拙的腳步慢慢跑遠,片刻后輕輕推開門,似乎左右看了看,然后就推開窗跳回她自己的房間了。直到虞清嘉走后許久,月光被烏云遮掩又從云層中掙脫,慕容檐依然站在地上思考一件事情。
虞清嘉有秘密沒有告訴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