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內心里也松了口氣,曾經在西松鎮(zhèn)時,就是這雙手帶著她找路,避雨,解決追兵,虞清嘉其實對狐貍精充滿了信任。然而感動不過維持了幾瞬息,虞清嘉很快就想起狐貍精幷不是她以為的狐貍精,他其實是個男子!
虞清嘉蹭的就要往后抽自己的手,可是不過掙扎了兩下,就又被對方緊緊制?。骸皠e動,想把人引回來嗎?”
好吧,大局為重。虞清嘉忍氣吞聲地坐到床榻上,她一接觸到實地就立刻抽回手,抬頭怒瞪。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虞清嘉這一晚上情緒大起大落,都不知道該生自己的氣還是生狐貍精的氣,她內心天人交戰(zhàn),最后一腔怒火都集中到虞文竣身上。有他這么當爹的嗎?明明說好領回一個姬妾,結果竟然是男人?
這事如果說虞文竣毫不知情,虞清嘉是完全不信的。見鬼的不知情!現在再回想,虞文竣含糊奇怪的態(tài)度,突然塞給她的課程,也都有了解釋。
虞清嘉越想越氣,尤其是她想到自己干下的那些蠢事,比如拉著狐貍精談心,比如半夜抱著枕頭來和狐貍精一起睡,還有她讓狐貍精幫她拿月事帶……虞清嘉光想想都覺得她不如死了算了。她又羞又憤,不舍得怨自己,就將火氣都發(fā)到對面之人身上:“你為什么騙我?”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虞文竣?!?/p>
虞清嘉一噎,要不是虞文竣現在不在,她早跑過去找虞文竣算賬去了。往家里領人就算了,領回來還騙她說是女子,這叫父親該干的事嗎?虞清嘉被憤怒沖昏的頭腦終于清醒了些許,慢慢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你為什么要扮作女子?阿父他為什么要幫著你一起隱瞞?”
其實很早的時候虞清嘉就感到奇怪了。不能怨她起疑,實在是虞文竣像是被什么人下降頭一樣,不光品味突然改變,連行為也一反常態(tài),格外縱容慕容檐。在廣陵那幾個月,虞文竣又是請老師又是放權,絲毫不像是男人對待姬妾,反而像是對待世交子侄。
慕容檐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問:“虞文竣和你怎么說?”
“阿父他什么也沒說啊,他只說領回來一個新人,讓我和你好好相處。”
其實虞文竣的原話是“以長輩之禮相待”,虞清嘉當日心里窩火,話只聽了個大概,現在經過自己加工后再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味道。慕容檐眼中若有所思,原來虞清嘉什么都不知道,這就好糊弄了。
虞清嘉幷不知道短短片刻,面前這個人已經將她的底細摸清,幷且現場編了套說辭出來。慕容檐說:“此事說來話長,我祖籍冀州,父親本是冀州一名守關將領,卻在幾年前意外在軍中染病死去。我上無長兄,故而由叔父代為執(zhí)掌官印。叔父對我和寡母極好,我亦真心敬重叔父,可是沒想到去年我的母親突然得急病死了,臨死前告訴我小心叔父。我漸漸起疑,暗地里探查,才知道我父親之死是叔父所為,連我母親也是發(fā)現了證據,故被叔父毒死。我調查真相的動作被叔父發(fā)現,叔父面上慈和實際上卻動了殺機,我只能倉促逃離。經逢家變,不得已隱名埋名,后來正好遇到了虞文竣。虞太守和家父曾有舊交,他聽聞我的事后十分嘆息,故而悄悄將我接到廣陵?!?/p>
虞清嘉本來怒氣沖沖,可是聽到慕容檐的身世,她的呼吸越來越輕。她沒想到慕容檐還有這樣一段悲傷的往事,狐貍精本就在經歷喪親之痛,甚至不得不男扮女裝,她竟然還對著他發(fā)火,實在太不應該了。虞清嘉語氣變軟,細細道:“我不是在盤問你……我只是感到奇怪……”
“家里突然多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現在還和朝廷重臣的命案牽扯起來,你心生防備是應該的。等今夜事情消停,我便循機出城,絕不會留在這里連累你。”
虞清嘉一下子著急了,慌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既然父親將你帶回來,那必有他的道理,我剛才就是胡亂發(fā)脾氣,幷不是真的針對你。再說我方才幫你騙走了潁川王,在官府那里已經成了幫兇,反正騙一次也是騙,騙一千次也是騙,你安心留下來就好了,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p>
慕容檐心想虞文竣是怎么養(yǎng)的女兒,怎么能如此天真愚蠢,他隨便說些示弱的話就被他牽著走了。慕容檐方才所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好容易騙過了慕容栩的耳目,此后虞家便是安全的,慕容檐怎么可能放棄現成的保護傘?也就只有虞清嘉,天真懵懂,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才會當真相信他會為了不連累別人而離開。
真是可笑,他哪有這么多良心。
虞清嘉覺得慕容檐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她以為自己方才怒氣沖沖的質問傷到了慕容檐的心,于是語氣越發(fā)柔軟:“你的傷還沒包扎呢,先包扎傷口吧。”
負傷在慕容檐的預料之外,而驚動了虞清嘉就越發(fā)不在計劃中了。他當時本想到外面尋隙躲避,因為他身上的血跡實在致命,倉促之間沒法洗也沒法燒,只要被搜出來就全盤皆輸??墒撬鲩T時卻被虞清嘉攔住,虞清嘉倒是敢,竟然讓他脫下衣物,換上干凈的衣物回后院,還說血衣她自有辦法處置。
慕容檐當然是不信的,見他固執(zhí)己見,虞清嘉沒了法子,只能紅著臉將她的“辦法”說出來。慕容檐還真沒想過可以這樣處理血跡,等虞清嘉磕磕巴巴比劃完,慕容檐反倒補充出許多細節(jié)。比如將東西轉移到櫥柜夾層,再比如地上的血跡,都是慕容檐的手筆。他們二人險險在慕容栩進來之前布置好現場,隨后慕容檐翻窗戶回房,而虞清嘉系上披風,一臉嚴肅地朝庭外走去。
方才官兵沖入院子,慕容檐裝作被吵醒的模樣,慢吞吞開了門,站在陰影里目睹官差將箱籠翻了個底朝天,他們自然一無所獲,很快就罵罵咧咧地走了。與他相反,虞清嘉那里卻極其不配合,又是藏東西又是閃爍其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虞清嘉吸引走,慕容栩這個蠢貨也不例外。慕容檐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在前來搜查他的官差面前,晃了一圈而平安脫身。
然而這樣一來,慕容檐當然是沒有時間處理傷口的。他換上了寬松的交領上衣,外面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是里面,血跡早已將里衣浸透。
慕容檐沒有說話,虞清嘉試探地伸手,搭住了他的衣領,但是指尖猶猶豫豫,看著扣索極了。慕容檐笑了一聲,眼帶調侃:“你方才不是很神勇么,怎么現在不敢了?”
虞清嘉臉紅,她知道慕容檐指的是應付追兵時的事情。她那時緊張,使出蠻力脫了第一層,突然發(fā)現這個人好像不太像女子??墒枪俦倪汉嚷曇呀浽谖萃饬耍萸寮沃荒芤е?,繼續(xù)將里面的衣服也脫下,那姿態(tài)宛如一個霸王強上弓的流氓?,F在被苦主當面說出來,虞清嘉就是做了許久的心里準備,現在也忍不住紅了臉。
“我……我那時以為你是女子?!?/p>
“是女子就能那樣脫人衣服了?”
虞清嘉的臉轟得紅了,她惱羞成怒,眼睛也瞪得圓溜溜的:“你有完沒完?自己脫,上完藥我還急著回去睡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