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拍拍他的肩,無聲勝有聲。大概也明白這是一個沒有了生活意義的人在找一條出路。
當(dāng)看到一雙雙破爛的腳穿上鞋子,看到一張張臉不再凍得青紫,看到有些孩子第一次喝上牛奶露出的笑意,看到他們識字念書認(rèn)真而渴望的眼神。江漫漸漸覺得,輕如浮毛,重于泰山,生活中,或許還有別的事情同樣值得期待。
有次,一個小女孩抱著他的腿感激地說:哥哥,我愛你。
這句話那么清澈,那么純粹,無關(guān)意義,帶些沖撞力量,進入了江漫。他強烈地想起某人了。
黃昏,他坐在山坡上,便寫出了那封信:
路柔。
你好嗎?
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雖然這些天我寫過無數(shù)字了,但一想到這是給你看的,我還是像個新手一樣下筆忐忑,怕你看得不自在。
雖然談這些你不會再信。但我還是想說,我從沒那樣愛過誰,不講分寸、流氓一樣地愛過誰。過去,我羞于談愛,因為我覺得說出來太假了?,F(xiàn)在我能說,因為我不再心虛了。我可以自然大方地說:我就是愛你,像空虛愛有趣一樣愛你。
……
……
我知道,沒有我,你會活得更好。我們的過去總有一天會模糊不清。我有時老是做夢,夢到我看著你和他手挽手離我遠去,你給我的永遠只有一個背影。我就看著這個背影,一直看到天黑下去。
就寫到這吧。
你就當(dāng)一個瘋子在抒情,祝你幸福。
這封信,他一直裝在信封里,地址都寫好了,猶豫半天,還是沒能投出去,一直壓在枕下。
后來哪一天,他去找時,信已經(jīng)不見了。
這半年,江漫浪跡了許多地方,心境又有了新的變化,試著去靠時間忘了她。
*
再后來某一天,林涼對他發(fā)消息:她說不想你結(jié)婚。
林涼:要不要回來。
看他沒回,林涼又發(fā):回來了。
江漫:不用了。
*
但六月,江漫還是回來了。
他對林涼發(fā)消息:待兩個月就走,我爸病了,我回去看看,然后去下一個地方。
林涼:不見她?
江漫:不見。
林涼便打來電話:“我覺得她心里還是有你的。只是她怕復(fù)合會顯得她在往上送、顯得很賤。人為了自尊心,會壓抑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
江漫既不同意,也不反駁:“或許吧。年輕那會兒,我就是覺得自己要是太主動了,會顯得被她拿捏了。自尊心作祟?!?/p>
林涼:“說到底,因為那會兒你覺得愛是種很俗很表面的東西,很不屑。現(xiàn)在你不這樣認(rèn)為了,但路柔卻…”
慢慢地,江漫低下頭:“都是我的錯?!?/p>
“其實我想明白了。她不會接受我。就算她對我有點感覺,但我們之間有一道很深的鴻溝,有過去的經(jīng)歷,有她的自尊心。我以前想好多招兒試探她,以為讓她作踐我、折磨我,得她一點可憐,就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反而卻讓她更不想見我。”
“還好她不知道更多真相,但其實因為她不再那么愛我了,所以是真是假,她根本不去認(rèn)真在意吧。那會兒我真嫌棄自己跟瘋了一樣,從小到大沒這么無賴過,一邊想盡辦法挽回她,一邊又看不得她流眼淚,就想這樣放手,唉,真的痛苦?!?/p>
“算了,還是放了。她應(yīng)該有更好的人照顧。”
林涼笑了一下,又說:“我還挺想湊合她跟林玄榆來著?!?/p>
江漫便說:“挺好的。她喜歡年輕的、懂撒嬌的,是我做不到的?!?/p>
“說起來,你的背影很像林玄榆,聲音也像,你聲調(diào)若再高一點,就特別像?!彼蝗徊暹@么一句。
江漫沒有在意:“哦?!?/p>
林涼:“我把林玄榆介紹給她,你不生氣?”
“我給不了的,別人能給,我生什么氣?!?/p>
“那你呢,就單身一輩子?”
江漫緩緩點煙,煙霧漫出,他望著遠方,對他說:從小,我本來是這么計劃的。
他認(rèn)清自己了。
此生他是不配再去追她的,獲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