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只開了墻頭燈,黃光下泄。她走動著,光影便在她明艷的臉上挪動方向,明艷便變得美艷。往下看,她的膝蓋有一片銹紅色血痂,但她的臉上沒有痛楚。
被他扔下就嬌滴滴地對他訴苦,好像心理脆弱得不行,現(xiàn)在到身體真受傷流血了,她反而淡然無事。江漫覺得她真怪。如果忘了他,何必留下來細(xì)心照顧?她還默認(rèn)自己知道他衣服放在哪。這糊涂匹諾曹,撒謊都撒不好。江漫看著她的傷口,心卻泛起微妙。
他又抬頭看她,落在她臉上的光影剛剛好。照得她唇色很潤,他曾強橫吮過。
那種感覺,那絲難言。
男人的心猛地慢了一拍,有一個停頓。停頓,在他的音樂中,意味著在給高潮過渡。
江漫頓時思緒混亂,他忙把目光放下,便看到了她的手。她左手腕上是根紅色鏈子,織了兩個大寫的白色的縮寫字母。
"真忘了?"他問。
她看向窗外:“雨太大了,你有傘嗎?”
他與她對視:“為什么還喜歡我?”
這一下,她漲紅了臉,被人戳破真相后,惱羞成怒。
“誰喜歡你?!”
路柔不想去拿碗了,身體重心忙往門的方向去。什么對他再也沒有期待。她把自己騙久了,騙習(xí)慣了,就以為是真的了,誰知道一見到人家就露出馬腳。
剛邁出一步,衣袖被男人的手拉住了。
"乖乖?"他喊她。
她一下停住了,揉了揉右眼。
哪來什么完美的人,只有完美的情人。你看,被他這么叫,她卻一點都不排斥,難堪的小名甚至有了浪漫。她愿意是他的小女孩,就他媽怪。
他嗓音柔情,又有幾分流里流氣,這感覺就像在她耳旁說著最溫柔的話,卻做著最狠的疼愛。聲音撩人,就像她是他最親密的人,才用這樣親密的聲音。
路柔腿軟了一下,腳趾緊縮,腸根子發(fā)癢。
江漫在刻意蠱惑:"因為臉?"
路柔:"你的魅力只有臉?"
他又笑起來:"你追人技術(shù)挺爛的。"
她才醒過來中了他的計,立馬便抬腳走,聲音顫抖:"誰追你了。"
沒過多久,他又把她喊住。
這一次,聲音響在她背后,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子。
“喜歡我,很不現(xiàn)實?!?/p>
真的安靜了。窗外風(fēng)吹,樹枝掃得玻璃疼,玻璃叫。
路柔看到墻上他的影子,光把黑影照得格外高大,幾乎鋪滿了整個墻面,壓迫著她。
她看著影子說:“兩個月前,我喜歡上了一個體育生?!?/p>
江漫不戳穿她:"那就好。"
"有空歡迎來做客。"他又說。又對她客套了。
路柔覺得身子很薄很薄,她走出門外。
?算一算。喜歡三年了,一天沒少過。打幾個星期工才湊好一張音樂廳的票,他不要。背很多枯燥的古箏術(shù)語,一句也沒用上。為接近他,自損去做家政,手糙了,腰很疼,腳起泡,卻只是他眼中的雇傭交易。不喜歡你,這一切就只是多余。
路柔想行吧,以后也不路過他家了,省得你隨隨便便就給他亂捅。
北一的網(wǎng)球場挨近籃球場,沒有隔欄,平日大二大三男學(xué)生多。
姜人海是和一群哥們來的,體育學(xué)院離北一地鐵一個小時,他來接路柔,順便打打籃球。
雖入了秋,但運動的汗不休,投三分球時,一人眼尖,便哄鬧他。
"喲,姜人海,手腕上那是什么???"
踮腳,他的手往上一揮,輕松入球。"就你媽眼尖。"
"啥時候的事?"
姜人海下場,坐椅上休息,仰頭喝水。"高中那會兒吧。"
他喝得粗魯,等蓋子擰好,手腕上的紅鏈子也濕了。
這是他昨天硬搶的,路柔拗不過他的力氣,認(rèn)命了。姜人海待人好就掏心窩的好,但對人耍無賴也是真的無賴。反正這條也舊了。
一不留神,籃球滾到了網(wǎng)球場去。其中一人見姜人海離得近,讓他幫忙撿回來。
姜人海應(yīng)了,大跨步走向網(wǎng)球區(qū)。
眼放過去時,籃球停在了一個戴灰色太陽帽的男人右腳旁。姜人海不由從下至上地打量他:腿挺長,肩挺寬,高大,氣質(zhì)俊雅,是場上最誘人矚目的長相和身材。
就是這眼神姜人海不太喜歡,似乎高高在上地看他。
男人開口:"你的嗎?"
姜人海點了頭:"謝了兄弟。"
他走過去,男人一動不動,只是俯低了眼。
順著男人眼神,姜人??吹阶约捍髁随溩拥氖郑[了下眼,走得遲緩。
男人:"我也有條一樣的。"
姜人海輕笑一下:"怎么可能?這我女朋友送的,上面還有她名字縮寫。"
"女朋友?"男人手里的網(wǎng)球突然拍向地面,又彈到手中。"抱歉,我看錯了。"
姜人海俯低腰,準(zhǔn)備拿起籃球。
男人將網(wǎng)球一次次拍到地面,再彈回手中,聲音越來越大。
姜人海拿著籃球抬直腰,驀然間,對上了男人溫柔的笑容。這笑容里,有淡淡的不屑和高傲。
男人猛地墊起腳,手一揮,網(wǎng)球被精準(zhǔn)地拍進了不遠(yuǎn)處的球筐。放下手時,他的眼皮遮了一半。
姜人海被他突然的動作有些愣住,剛回神,便聽他問——
"你女朋友是路柔?"
江漫的嗓音很和善, 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