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本是不壞好心來攛掇他來的,走近瞧見親哥這憔悴的模樣,二皇子不禁都怔住了——
“皇兄,你這是……”
大皇子搖搖手,淡笑道:“我也快五十的人了,不過多了幾根白頭發(fā),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兩人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二皇子也難得地真心道:“皇兄也知道自己年歲不小了,就更該保重身體才是。”
大皇子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也想保重,可是……”
大皇子這輩子處處被隆讓太子壓了一頭,平生做過最厲害的事,也不過是和弟弟們設(shè)計(jì)了兩淮那樁事。
本以為除此大敵,下半輩子就能高枕無憂。
誰知道,他還會再見到和隆讓太子一模一樣的人。
當(dāng)日在洗三宴上他倉皇而去,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場。
雖知道人有相似,何況那孩子和隆讓更是祖孫倆,長得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可理智如此,情感上他卻無法接受。
午夜夢回,大皇子經(jīng)常能見到隆讓太子。
隆讓太子還是少年時的身形,穿著一襲白衣,面上血肉模糊。他聲聲泣血地質(zhì)問大皇子——
“大皇兄,你為何要害我?”
“大皇兄,我們不是親兄弟嗎?”
“大皇兄,你知道嗎,地下好冷……”
在這樣的夜夜噩夢的折磨下,大皇子一年來都沒有睡過一個整覺。
甚至到了天黑之后,他哪里也不敢去,只敢待在自己屋里,甚至還讓下人用蠟燭把屋子里的每個角落都照亮,唯恐黑暗中沖出什么東西來。
這次若不是聽聞冷宮里的娘娘身子很不好了,他也不會進(jìn)宮來參加什么周歲宴。
二皇子陪著大皇子喝了幾杯酒,看他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心里那不安分的火焰又跳動了起來。
“大皇兄,你看看咱們父皇,抱著那小女娃都樂得合不攏嘴了!咱們幾家的孩子,何曾有過這份殊榮?”
他很巧妙地不提楚承昭這孫輩——畢竟大皇子家的嘉平縣主也是孫輩里第二得臉的。只提安安那重孫一輩。大皇子家可是一個重孫輩都沒有呢。
大皇子卻沒有上他的套,只是眼神迷離地看向龍座的方向。
他看的既然不是永平帝,也不是他懷里的安安,而是穿著青竹色小衣裳的懷遠(yuǎn)。
懷遠(yuǎn)乖乖地由宮人抱著,手里還是拿著九連環(huán),低著頭自顧自地玩著,就好像殿內(nèi)發(fā)生的事都與他無關(guān)一般。
永平帝這邊,他抱著安安給一眾臣工看過,就將安安放回了宮人手里。
楚承昭在今日之前就把懷遠(yuǎn)樣貌的事稟報過了,讓永平帝做好心理準(zhǔn)備。所以此時永平帝放下安安后,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讓抱著懷遠(yuǎn)的宮人上前來。
懷遠(yuǎn)被宮人報上前,他茫然地抬頭四顧,樣貌也完全展現(xiàn)在了眾人前。
剛開始只是幾位老臣子愣住了,之后其他年輕一些的臣子見狀便也安靜下來。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殿內(nèi)陡然一靜,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永平帝老淚縱橫,顫抖著手接過了懷遠(yuǎn)。
“孩子,好孩子。”
懷遠(yuǎn)迷茫地看著他。小小的他實(shí)在不能理解,怎么這里的人這么奇怪,老是抱著他就開始哭。
不過他素來對旁人也不大關(guān)心,迷茫了一陣就又低頭玩自己的。
永平帝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眼淚,看向殿內(nèi)眾人:“這就是隆讓的親孫子,諸位愛卿看,是不是和隆讓長得很像?”
眾人這才從反應(yīng)過來,附和著夸起來。
“像,小殿下頗肖先太子!”這哪里是像啊,簡直是一個模子上拓下來的。
“小殿下龍章鳳姿,酷似先太子,更似圣上!”隆讓太子同永平帝的樣貌也有六七分相似,這么一想,可能是皇家傳承太過強(qiáng)大,所以才子孫后代這么相像。這么想著倒也不覺得多么匪夷所思了。
大臣們越說越熱鬧,永平帝的臉上也重新有了笑,“可不是,這孩子其實(shí)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朕?!?/p>
楚承昭在旁邊也松了口氣。他也怕懷遠(yuǎn)的長相被有心人利用,所以才會在周歲宴上把他帶出來。有了永平帝這話,他終于可以放下心來:永平帝金口玉言,說懷遠(yuǎn)像的是他,那么即使是心懷不軌的人,也不能把懷遠(yuǎn)扯進(jìn)怪力亂神的事——不然就是挑戰(zhàn)皇權(quán)!
一時間殿內(nèi)君臣同樂,好不融洽。
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七皇子幾個,他們的年歲都沒有比隆讓太子差太多,自小被隆讓壓的抬不起頭,對他深惡痛絕,都對他幼時的樣貌很是記憶深刻。
此刻的反應(yīng)也如同洗三宴上的大皇子那般驚駭和恐懼。
大皇子在旁邊見了,不免涼涼一笑。
當(dāng)年害隆讓可都有份,誰都別想逃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