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敢再隱瞞了,一五一十地就把回家后的事情都給說了。
楚承昭聽完,倒也不意外。早在趙頤寧投靠他的時候,他就吧陳家人的底細都徹查了。
陳家?guī)讉€年長的,對著陳大郎偏心偏到了身子外頭,一心指望著他改換門庭,對家里的女孩說是看成草芥也不為過。
“你爺奶爹娘一直只看重你的大哥,吃喝都先緊著你大哥,你難道不會覺得不公平嗎,不會怨懟嗎?”
陳香草連忙搖頭道:“大哥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神通,鄉(xiāng)親們都說他是有大本事的人。爺奶和爹娘看重他,也是在情理之中……”她的聲音越說越低。
她以為自己是沒有怨懟的,只是在城里待了一段時間后,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也不是沒有私心的。
原來她靠自己,也是可以過上好日子的,并不是非要依附家里,并不是非要指望著大哥,并不是非要指望任何人。
這種感覺她從來未曾有過,在婆家那短暫的幾個月里也沒有過,是進了城里,開了眼界,在她妹妹的影響下才有的。她甚至在后悔,當初要是和妹妹一起逃出來了就好了。一起到了側妃身邊當丫鬟,也不用去給人沖喜,落下個克夫的名聲,被人指指點點……
“不敢欺瞞殿下,我現(xiàn)在并不想指望大哥了。我并不想回去過那樣的日子了,我在外面做活也好,乞討也好,不想再回到那個家了。所以我想求側妃,開恩收我做丫鬟!”
楚承昭沉吟不語,宋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勸慰她道:“陳家姐姐莫要置氣,如今你在醫(yī)館里做活,既有月錢,又是個自由人,這多好?你要是不想和家里人有牽扯,不回去就是了。醫(yī)館是我和縣主合開的,量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再那里鬧事。只是陳家姐姐也要堅定一些,莫要讓你娘說幾句好話就哄回去了。若你的態(tài)度松動了,我們這些外人就真的幫不上忙了?!?/p>
宋瑤這話的意思就是雖不把她收作丫鬟,卻愿意庇護她了。
陳香草又感激地紅了眼眶,忙不迭地給她磕頭。
宋瑤讓輕音把她拉了起來,讓人把她送回醫(yī)館去了。
她走后,楚承昭又倒在了宋瑤的膝頭,閉上了眼睛。
宋瑤也不吵鬧他,依舊伸手給他按摩。
按了不知道多久,楚承昭才伸手把她的手捉住輕揉了起來:“揉了這么久,手累壞了吧?”
宋瑤說不累的,又輕柔地嘆道:“是我沒用,幫不上殿下的忙?!?/p>
“哪里就需要你來幫忙了。你陪著我就很好了?!彼貋淼臅r候心情差到了極點,連面上都藏不住了。
先見了周嬤嬤,本是想尋求一二慰藉。
但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周嬤嬤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開始有些畏懼他,見他臉色不好也沒有出聲詢問,只把其他人都屏退了,給他上了茶水。
幸好,他的阿瑤還是從前阿瑤,并沒有不敢詢問,他這才有了一個吐露心聲的地方。
“陳家的事情你怎么看?”楚承昭問。
宋瑤嘆息一聲,“還能怎么看。她爺奶爹娘都偏心偏到身子外頭了,渾然不把女兒當人看。她也是個傻的,到了這會子才覺出味兒來。這但凡換個精明些的,早就該和家里人離了心了?!?/p>
“是啊?!背姓汛瓜卵劬?。他喚陳香草進來說話,何嘗不是覺得皇家和陳家也有幾分相似呢。
只是不同的是,陳家人倚重的是陳大郎,永平帝倚重的則是他的父親。
所以也難怪他那些個年長的叔叔對他父親嫉恨到了那種地步,先是設計陷害了他父親,如今連他都不放過了。
他那皇祖父估計也是覺得愧對其他皇子,所以被他們威逼的時候,總不能強硬起來。但凡他殺伐決斷一些,便沒有人膽敢在皇權面前弄鬼!
好一個‘出身不正’的傳言。
只要這傳言在一日,只要他沒辦法讓天下人都心悅誠服,他就不能名正言順地坐上那個位置。
“叫我說,也是這位陳家姐姐太傻了些。老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F(xiàn)在她大了,估計這法子不行了。可她若是小時候,能利用父母的慈愛之心爭上一爭,便不一定就會境況如此艱難?!彼维幫萍杭叭?,想到之前安安和懷遠剛生下來的時候,她也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安安長得格外好,總是不由自主地先抱她。但懷遠會假哭,弄得她后來反倒是多關心他一些,總怕他是哪里不舒服了。
話說到這里,宋瑤又想,她對自己兩個孩子都是愛的,但是不代表陳家父母也是這般,所以她又是一嘆,“不過我說的這法子,也只對有慈愛之心的長輩有用。若是長輩不理,便是再沒有辦法的?!?/p>
對啊!永平帝對早年被被疏忽的兒子有愧,對他不是更加愧疚么?
一直以來,他表現(xiàn)出來的都是隱忍、退讓。雖然得了永平帝的歡喜,卻沒有落到實際的好處。他那些個皇叔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他就是不會‘哭’,讓他們都以為他是逆來順受之人!
楚承昭翻身坐起,將宋瑤拉到懷里狠狠地親上一口。
宋瑤被他親得糊了糊涂的,還沒來得及發(fā)問,就聽他興沖沖道:“我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