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昭剛被厲景琰煩了一通,如今又聽初十嘮叨上了,不勝其煩地道:“你說什么渾話,裝什么孫子?快吃你的飯去吧,我知道怎么處理?!?/p>
甩開了初十,厲景琰進(jìn)了后院。
飛歌端著托盤從灶房出來,見了他就福了福身行了禮,眼睛卻滴溜溜地往楚承昭身后瞧,不冷不熱地道:“連翹姑娘呢,沒和殿下一起回來嗎?”
楚承昭看了她一眼,飛歌到底還是怕他,縮了縮脖子訕訕地笑道:“奴婢多嘴瞎問的。”說著就打了簾子,讓他進(jìn)屋。
屋里已經(jīng)擺了晚膳,因為中午宋瑤吃熱鍋子吃的極為歡喜,所以晚上就還是吃的這個。
一人一個小鍋子都已經(jīng)擺好了,都放在紅泥一笑爐上熱著,咕嘟嘟地冒著熱氣兒。
屋里暖和地都不用放炭盆了。肉香和菜香味,隨著骨頭湯的沸騰,傳滿了整個屋子。
楚承昭撣了撣身上的寒氣,笑著對宋瑤道:“一看這吃法,我就知道是你這小饞貓想出來的?!?/p>
宋瑤看他這笑模樣,根本不想理他。但轉(zhuǎn)眼看到身旁的趙頤寧,宋瑤在心里想,自己還要上位升值,眼前這是老板,是上司,就把這當(dāng)工作,端正好態(tài)度,于是便扯出一個僵硬地笑容,“確實是妾身想吃的?!?/p>
楚承昭寧愿看到她發(fā)脾氣,卻不想看到她強迫自己笑,連帶著他看的也心里悶悶地難受起來。
“殿下可吃過了?”周嬤嬤出聲詢問。
雖然問是這么問,周嬤嬤卻沒動。往常楚承昭回來,周嬤嬤都是第一時間噓寒問暖,給他張羅吃的喝的。如今臉上也笑也不帶了,說話的語氣也硬邦邦的。
楚承昭訕笑道:“還沒,在皇祖母那說了會兒話我就直接回來了?!?/p>
這會兒她總算是明白初十之前為什么那么欲言又止,還好像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了。原來不止宋瑤惱了他,一屋子的人都惱了他。
周嬤嬤點了點頭,讓飛歌去灶上又添了一個小鍋子和小泥爐子來。
“殿下不介意大家圍坐在一起吃吧?”宋瑤保持著標(biāo)準(zhǔn)而僵硬的笑容,出聲詢問。
不等楚承昭開口,周嬤嬤就道:“殿下肯定是不介意的,娘子先吃吧?!?/p>
宋瑤點了點頭,招呼著大家都動筷子。
宋瑤坐在中間,左邊是趙頤寧,右邊是周嬤嬤。楚承昭回來的晚,輕音和飛歌也不敢和他坐一起,就兩個人縮到趙頤寧那邊。周嬤嬤也帶著氣,故意不給他讓位子,只讓他在自己身邊坐著。
楚承昭摸了摸鼻子,好嘛,初十沒說錯,別管在外頭怎么樣,在家該當(dāng)孫子的時候就得當(dāng)孫子。
宋瑤專心致志地吃著自己的小火鍋,很快就吃貨屬性發(fā)作,一心沉迷美食,不去管楚承昭了。
屋里其他人就更甚了,幾乎都把楚承昭當(dāng)透明的。周嬤嬤甚至還和趙頤寧聊起天來,宋瑤吃幾筷子,聽她們聊幾句,時不時插上一兩句,氣氛很是和樂。
輕音和飛歌雖然都不插嘴、只是默默吃飯,但聽她們聊天,偶爾也會被帶到兩句,說著說著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只有楚承昭這個透明人,被晾在了一邊,偏生還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飯后,輕音和飛歌撤走了食物,周嬤嬤給宋瑤端來了一盞冰糖血燕,趙頤寧回屋拿了本醫(yī)書,坐在旁邊認(rèn)真地看著,輕音和飛歌收拾完以后就把安安和懷遠(yuǎn)抱了過來。
楚承昭一看孩子來了,立馬找準(zhǔn)機會,笑道:“四五天沒看見這兩個小家伙了,倒是又長大了一圈。”
宋瑤剛要開口接話,周嬤嬤看了她一眼,道:“娘子快些喝,這血燕涼了可就效用不好了。”
宋瑤這還能說什么,只能乖乖捧著小燉盅喝起來。
屋里再次恢復(fù)了安靜,輕音和飛歌當(dāng)丫鬟的自然是不會搭主子的話的,趙頤寧是客卿身份,說到底還是自由人,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自己手里的醫(yī)書。
周嬤嬤和宋瑤說著明天要給她做的補品,也好似沒聽到她說的話。
這給楚承昭愁得沒辦法了,只好舉手投降道:“嬤嬤,你理一理我吧。連翹讓我送走了,我和她清清白白的,我實在冤枉。”
聽他終于提到了這事,周嬤嬤才轉(zhuǎn)過眼看他:“連翹不是皇后娘娘賞下來的人嗎?殿下給送哪兒去了?”
周嬤嬤當(dāng)然不希望連翹那么出挑的美人留在楚承昭身邊的,但是他也怕楚承昭隨意處置了連翹,傷了他和李皇后祖孫間本就不算深厚的情誼。尤其李皇后雖然不問世事了許多年,到底是一國之后,代表了皇家的臉面。
楚承昭看周嬤嬤終于理他了,心頭一松,立刻老實道:“我本就不準(zhǔn)備留她,當(dāng)時宮里來人把她和衣裳都送來了,只說她針線好,皇祖母做的衣衫有不合身的,可以讓她修改。我也不好一口回絕,就留她在新宅子那邊改了幾□□裳,只把她當(dāng)客人,未曾把她當(dāng)奴婢使喚過一次。今日進(jìn)宮,我自然就把她送回去了?!?/p>
“就這么簡單?你不怕皇后娘娘生氣?”宋瑤忍不住出聲詢問。
連她都肯回應(yīng)了,楚承昭心頭又是一松,立刻道:“說簡單,也不是那么簡單?;首婺傅男宰尤绾危业降滓膊涣私?,唯恐說的太直白了,她會因此記恨你。只道我那些個皇叔會效仿她給我塞人,皇祖母若是體恤我現(xiàn)在的境況,便不會惱怒?!?/p>
楚承昭心想,自己這位皇祖母也不過見了一面,若此番安排之下還要生氣,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何況她生氣,哪有眼前這一屋子女人生氣來的嚴(yán)重。
“記恨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沒干哪!”
“我要直說我是不想你不高興,不想添任何人,皇祖母聽了不得覺得你是母老虎?”
“我哪兒有要當(dāng)‘母老虎’啊。”宋瑤小小聲爭辯。要不是白日飛歌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她也想不到要去新宅子那里看看。
“殿下此番做的還是不對,雖然您沒想留下連翹,但您中間回來過一趟,到底也應(yīng)該知會家里一聲。”周嬤嬤板著臉說他,絲毫不留情面。
“是,嬤嬤教訓(xùn)得極是,是我想當(dāng)然了,思慮不周?!背姓阎棺×诵ΓJ(rèn)真地致歉。
說到底還是楚承昭心虛,長輩給他塞房中人,他怕坐著月子的宋瑤知道了生氣,生出旁的波折來,便壓下沒提。沒想到就是這么湊巧,宋瑤還是親自去了撞見了。
周嬤嬤到底還是相信他的,見他態(tài)度這么誠懇,便讓輕音和飛歌都抱著孩子回了廂房,然后她便和趙頤寧也一道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宋瑤和楚承昭。
楚承昭此刻才終于能近宋瑤的身了,立刻坐到了她的身邊。
宋瑤打起精神,公式化地笑道:“公子不該把連翹姑娘送回去的,皇后娘娘到底是您的祖母,若是因為這件事同您離了心,可是因小失大?!?/p>
書里提過,楚承昭的母族也在十八年前的風(fēng)波中覆滅了。其他皇子都有母族支持,楚承昭卻是沒有的,但李皇后的娘家英國公府還在,他們在書里可是給楚承昭提供了很大的助力的。
她說的也不算反話,而是從大局上看,楚承昭自然應(yīng)該同李皇后修補這缺失了十八年的祖孫情誼。
只是這么想歸這么想,說出來的時候,心里還是奇怪地很悶。
楚承昭拉著她的手求饒道:“小姑奶奶,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不該自作主張,什么都沒和家里說,也不怪你們都誤會了。下回我肯定不這樣了。不,沒有下回了,下回便是黃祖父的旨意,我也立刻拒了?!?/p>
“這,這不大好吧。妾身到底是側(cè)妃,殿下往后總歸……”
“沒有沒有,”楚承昭立刻搖頭道,“沒有旁人,就我和你?!?/p>
宋瑤這回是真的吃驚了,楚承昭的意思這是以后就守著她和孩子過了?
“真的嗎?”她將信將疑,他現(xiàn)在是皇孫,未來是太孫,最后是皇帝,真的能只有她一個?
“我騙你做什么?”楚承昭湊到她耳邊,聲音低而篤定地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嘛。你是我的皇后娘娘。不只是皇后,還是后宮唯一的那個?!?/p>
他說話的熱氣噴到了她耳朵上,宋瑤腦子懵懵的。
楚承昭看她不說話了,怕他不相信,“你且看吧,我既然敢這般應(yīng)承,便一定會做到!”
宋瑤暈乎乎地咽了下口水,總覺得事情的發(fā)展不像真的。若楚承昭真能做到他說的,他日她皇后的位置豈不是唾手可得,那趙頤寧的仇還不是隨便報?
楚承昭看她又愣愣地出神,無奈道:“還生氣啊,不然我……我給你磕個頭?”說著還真的站起身,撩了袍子。
“別別,”宋瑤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拉住了他,“我哪兒受得起你的跪?!?/p>
“好乖乖,”楚承昭拉住他的手,湊到她臉前,“總算不是一口一個‘妾身’了?!闭f著便俯下身往她唇上湊。
宋瑤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蓋在了自己唇上,楚承昭沒親著她的唇,也沒介意,親了親她的手背,而后坐到炕上,將她拉到了自己懷里。
都說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后頭便是戒不掉了。如今他素了快一年了,中間還生了誤會波折。如今宋瑤也出了月子了,誤會也解開了,今晚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