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昭將孩子交給周嬤嬤,飛快地扶著宋瑤躺下。
宋瑤顫著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眼淚滾了下來,落進了鬢間,她說:“怎么辦呢?公子,還有一個孩子還沒有出來呢。”
“沒事的。沒事的。”楚承昭寸心如割,他伸手替宋瑤抹去了眼淚,可他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只能無力地道:“孩子和你都會沒事的。”像在安慰她,也像在安慰他自己。
飛歌拉著張?zhí)t(yī)進了來,張?zhí)t(yī)看到宋瑤醒了過來,先是一喜,而后便嗅到了空氣里濃重無比的血腥氣,再看到那被染紅了的薄被,他心道一聲不好,這娘子雖醒了但很有可能就是回光返照。
他躊躇著不敢上前,他已經(jīng)為宋瑤施過針了,也喂了止血的丹藥,可如今這血卻越流越多,這人明顯就是要不成了。
“張?zhí)t(yī)你去啊,我家娘子都醒了!”飛歌哭著催促。
張?zhí)t(yī)出了一額頭的汗,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床榻上的宋瑤已經(jīng)明白了過來,她溫聲道:“飛歌,不要為難張?zhí)t(yī)了。我知道我不成了,我只想問太醫(yī),可有辦法保全我肚子里的孩子?”古代沒有輸血的法子,她流了這么多的血,肯定是治不好了。只是仍然希望肚子里那個沒出世的孩子還能有一線生機。
她無比的平和,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屋里眾人越發(fā)難受,周嬤嬤捂著胸口,只覺得呼吸都是鈍痛的。
“這,這……”張?zhí)t(yī)‘這’了半晌,沒敢說其余的話。保全孩子的法子自然是有的,就是把產(chǎn)婦的肚子剖開。孩子或許還能存活,但產(chǎn)婦肯定是立時不行了。且這開膛破肚,便是死無全尸了,都說這種死法的人下輩子不好入輪回,所以張?zhí)t(yī)也沒有做過這種事。
“是有辦法的吧?”宋瑤輕聲追問。她知道古代就可以剖腹產(chǎn),只是被剖腹產(chǎn)的婦人幾乎都會當場喪生。她既然肯定是活不了了,便也不在乎眼下多活這一時半刻的,寧愿把生機留給孩子。
“法子是有,剖腹產(chǎn)子,可娘子就……”
“我知道,我知道。”宋瑤點了點頭,還努力地笑了笑,“你自去準備吧?!?/p>
“阿瑤,你這是要……”楚承昭哽咽,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不是嬌嬌怯怯,最膽小的嗎?開膛破肚,那得多疼??!他寧愿看到她害怕,也不想看到她這么平和地接受這一切。
宋瑤第一次看到他這么狼狽,她努力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卻沒有力氣給他擦眼淚了。
“公子別哭,生死有時,有什么好哭的呢?”宋瑤輕聲安慰著他,原來人死之前心境竟是這般寧靜。何況她都已經(jīng)死了一回了,能在這里多活了幾個月,也算是賺到了。而且這幾個月她過得比上輩子好多了,還擁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他和周嬤嬤家人般的陪伴,便不覺得虧了?!澳阒淮饝?yīng)我,往后不論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你都好好看顧咱們的孩子可好?”
事已至此,她擔心的便是孩子們的往后了。也不知道未來的楚承昭會不會變成原書里的暴君,會不會對孩子們也那般不近人情。
“好,我答應(yīng)你,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背姓鸭t著眼睛,用力地握住了宋瑤的手。
……………………
張?zhí)t(yī)出去后便和永平帝稟報了宋瑤的話。
永平帝微微嘆息,“宋家這孩子倒是深明大義的,你們?nèi)蕚浒桑硗馔ㄖH府下人,把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起來。”
這便是讓下人準備掛白了。
下人們自去辦了。沒過多久,突然門房急匆匆地跑進了內(nèi)院,稟報導(dǎo):“外頭來了個姑娘,說她姓陳,是娘子的朋友,她說她有法子來救娘子?!?/p>
永平帝蹙眉不悅地道:“朕幾個太醫(yī)都束手無策,居然還有如此狂妄的人?”他剛想讓門房把人驅(qū)逐了,不過想到宋瑤為了能生下孩子,連那樣的犧牲都肯了,索性揮手道:“讓人進來吧,也許真是那孩子的朋友?!?/p>
趙頤寧一路飛奔,進了后院。她甚至來不及看永平帝一眼,見到了初十就上前拉著他問:“娘子呢?如今在何處?”
初十紅著眼睛分辨了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個披頭散發(fā)、衣衫破爛的人是趙頤寧。
他哭著說:“娘子已經(jīng)要、要……阿月姑娘快進去瞧瞧她吧?!?/p>
趙頤寧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在地上。當日她聽到了邱大夫的話,才知道金針配合刺穴之術(shù)可以保全宋瑤??僧敃r她在醫(yī)仙谷記下醫(yī)書后,就把醫(yī)書燒了。那套金針,她怕打眼,也找地方藏了起來。她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能在宋瑤生產(chǎn)前趕回來,便立刻去了。誰知道近段時間醫(yī)仙谷下了好幾場雨,她那藏匿的地方被雨水沖毀了,頗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
本以為雖然耽擱了一段時日,但總歸不算晚。沒想到宋瑤居然提前發(fā)動了。
趙頤寧立刻便進了產(chǎn)房,永平帝看她這般心急,想著多半真的是宋瑤的朋友了,倒也沒有怪她的無禮。
此時張?zhí)t(yī)已經(jīng)用火烤過了纖薄鋒利的刀片,站在床前,向宋瑤確認道:“娘子可想好了?這要是剖開肚子,娘子肯定就……”
宋瑤只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疲憊,連說話都那么吃力:“想好了。”
張?zhí)t(yī)不忍地閉了閉眼,執(zhí)著刀片像她的肚子上劃去——
“慢著!”趙頤寧大喝一聲,摸出懷中的的針盒,“我可以救她!”
張?zhí)t(yī)見了她,先是一愣,而后認出了她,搖頭無奈道:“莫要口出狂言……”說著張?zhí)t(yī)的眼神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那盒子古樸非常,并無任何裝飾,上頭只鐫刻著‘醫(yī)仙’兩個字。他頓時睜大雙眼,“這難道是……”
趙頤寧快步走向床邊,蹲下身為宋瑤把了脈。
所幸,宋瑤除了大量的出血造成的體虛外,并沒有其他嚴重的癥狀。
針盒打開,里頭是一整套纖如毛發(fā)、長短不一的金針,趙頤寧指尖執(zhí)針,利落橫準地扎了數(shù)針。
數(shù)針之后,宋瑤的血就神奇地被止住了。趙頤寧擦了擦頭上的汗,吩咐道:“娘子的血已經(jīng)止住了,沖一碗糖水和鹽水來喂娘子喝下,我還要施針催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