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抬起頭,說了兩遍謝謝。
下樓時,顧決的父親剛剛進門。
他的目光停留在裴嘉茉所站的最后一階臺階上。
隔著一段不算太近的距離,裴嘉茉朝著他彎了彎腰,“叔叔好?!?↑↑“你好啊,”看見她,顧決父親遠遠就笑了起來,“來很久了么?”
“剛到不久。”
這時顧決也走到她身邊,第一時間就看出她新?lián)Q的耳釘,輕輕啟唇夸贊:“很漂亮。”
顧佩瑾走到玄關(guān)處,接過顧決父親手里的雨傘放到一旁,“知道今天嘉茉要來還回來得那么遲。”
“對不起,臨走時被一些事絆住了。前些天小林開車經(jīng)過永康路時說這家的柿子南瓜蛋糕很好吃,下班前我叫他去買了兩個?!?/p>
“又指使小林做這做那,既然是下班時間,就不要總壓榨他了?!?/p>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彼χ饝?yīng),作為賠禮的除了這兩枚蛋糕外還有一個輕輕落在妻子頰邊的吻。
夜飯開始時,一向由母親坐的主位被留給了裴嘉茉。
她站在桌邊推拒了好久,最終還是被顧佩瑾按著肩落坐下來。
阿姨在一旁忙著擺餐。
顧決父親換好衣服下樓,恰好看見這一幕,笑道:“坐吧孩子,咱們家這個位置是輪著來的,下次吃飯就該輪到阿決坐了?!?/p>
臉上的熱意還未褪去,裴嘉茉悄悄看向身側(cè)的人,小小聲地問:“真的么?”
顧決挪放餐具的手頓了一下,誠實道:“沒有啊,我從來沒坐過?!闭f罷,擺好最后一個調(diào)羹,又補充一句:“我爸也沒坐過?!?/p>
用餐時的氛圍很和諧,多數(shù)時候都是由他父母挑起話題,圍繞著她,談?wù)撛S多,卻從未談到她的家庭和父母。
只有顧決很少說話。
裴嘉茉不禁疑惑,他父母都是很和氣健談的人,只有他從始至終沉默得好像不屬于他們這一邊的世界。
夜飯過后,雨歇了一瞬。
他們轉(zhuǎn)到花園外的圓桌旁坐著,顧決的父親忽然問起:“對了嘉茉,京大和R大是不是離得很近?”
她放下馬克杯,說:“嗯,很近,好像只有幾公里,坐車騎車都很方便?!?/p>
“這樣啊。”顧決父親愣了片刻,看著不遠處妻兒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他當時不肯去J大,也說什么都不愿留在本市。哎……這孩子什么都很好,就是話少了點。”
“還好的?!迸峒诬圆唤l(fā)笑。
夜風中挾帶著微涼的水汽,父親的思緒也漸漸飄遠,“不知道阿決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小的時候一直都是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他四五歲時他母親正好在讀博,我也很忙,我們只有在假期才能去陪陪他。每回假期結(jié)束我們要走的時候,他都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一聲也不吭,外公外婆怎么喊都不出來。”
“真的么?”
“是啊,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我還記得他小時候不知道從哪個農(nóng)場帶回來一只小鴨子,他特別喜歡,天天捧在手心里,不論睡覺洗澡都帶著?!?/p>
“然后呢?”裴嘉茉不自覺放緩眨眼的速度。
“然后啊……就被他養(yǎng)死了,因為他總給那只小鴨子洗澡,喂食又太多,后來不知是撐死還是生病死掉的,他為此傷心了很久,一直都沒再養(yǎng)寵物,直到前幾年領(lǐng)回來一只流浪貓……”話音被一串短促的電話鈴聲打斷,顧決父親直起身,對她說:“抱歉,我去接個電話?!?/p>
“好。”
庭院另一側(cè)幫著母親移栽蘭花的顧決看見父親走回屋內(nèi),便脫下手套走過來。
“你們在說什么?”他在裴嘉茉身旁蹲下,夜燈下,龐大的影子投落在一旁。
“說你呀?!?↑↑“說我什么?”他低下頭,用汗?jié)竦谋羌獠渌直邸?/p>
“說你小時候很可愛。”裴嘉茉摸摸他腦袋,又將指尖濡濕的汗液擦在他臉上。
見四下無人,又俯身在他唇上偷偷吻了一下。
“我爸這個人說話比較夸張?!?/p>
“沒有啊,我覺得叔叔講話很有意思。”
“嗯。”
顧決伸手抱住她的腰,在她摸向自己后頸前,輕輕將臉靠在她腿上,后來不知想到什么,竟無聲地笑了一下。
捕捉到那一瞬間微不可察的笑容,裴嘉茉吻向他汗?jié)竦念~頭,“笑什么呀哥哥。”
他想起一件事,發(fā)生在他十叁歲第一次遺精后。他的父親單獨給他上了一節(jié)長達叁小時的性教育課。那種感覺很詭異,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男人突然回到家,風塵仆仆地拉著他來到書房,告訴他應(yīng)該怎么使用避孕套。
“說到最后他就恐嚇我,說和女孩子發(fā)生關(guān)系時不做安全措施的男人最后都會下地獄?!?/p>
“你不會信了吧。”
他的目光被夜色遮覆,望著她點點頭。
又說,小的時候人總會無限放大心里的恐懼,所以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和女孩無套發(fā)生關(guān)系會下地獄”這件事就被他自動夸張想像成“只要和女孩發(fā)生關(guān)系就會立刻下地獄”。
裴嘉茉低下眼眸,指尖觸碰著他發(fā)熱的耳根,“那我們豈不是每天都在下地獄?”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所以這是你一直以來都沒有和女孩親近的原因么?”
他搖搖頭。耳骨被她撫挲得有些發(fā)癢。
“潛在原因吧。”只在很短的一段時間里會時不時的冒出這個荒誕的念頭。
“那實際原因是什么?”問完這一句,卻被他柔軟的目光和天真吸引,裴嘉茉俯下身,吻向他的嘴唇。
這一天,夜晚花園的微風中藏匿著纏綿不清的接吻聲。
一旁冷泡酒里的冰塊在融化。
熱度攀升的氣息中,他輕輕地、輕輕地說:“沒有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