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年底,年前打春,所有人都認為,今年必定是個暖冬,誰承想臘月二十九的半夜悄然飄起了雪花。
網(wǎng)吧不到六十平米的屋內(nèi)暖氣供的足,每臺機子都坐滿,人聲混著敲得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在煙霧騰騰的房間里,特別的激昂沸騰。
周懲連著幾天沒怎么睡,煩的他腦瓜仁一陣一陣的疼。他皺著眉頭,放松身體靠在椅背,胳膊撐在桌面,用手托著下巴。目光投向了柜臺一側(cè)墻上掛著的萬年歷掛鐘。
11點58分20秒,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分秒后頭的數(shù)字變換,直到整點,日歷翻篇,已經(jīng)是臘月三十了,周懲才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走到窗前,開了窗戶,冷風夾雜著幾片雪花一股腦的沖進屋內(nèi)。猛然吸了一口寒氣到肺腑,把他嗆的咳嗽了幾聲,借著燈光,能看清漆黑一片的外面,雪越下越密了。
他背過身點了一支煙,回身吸了一口,眺望著很遠很遠視線未及的地方,緩慢地吐出煙圈。
周懲的眼睛和夾在指中的香煙一樣,被風吹的明亮異常,他輕聲呢喃了一句:“下雪了,生日快樂?!?/p>
早上九點,老板來替他下班,順便還給他發(fā)了一個大紅包,年下網(wǎng)吧是最忙的時候,上白班的女生家里有事,請了幾天假,年底老板忙著走親戚,備年貨,就他自己一人看著店連軸轉(zhuǎn)熬了三四天。
“辛苦了,”老板拍拍他的肩頭,“回去好好休息,到初一再來吧?!?/p>
周懲穿上外套,邊拉拉鏈邊說:“不用,在家也沒事,不如在這兒,還熱鬧,我還是老時間來?!?/p>
他去年就是在網(wǎng)吧過的年三十,一桶泡面兩根火腿腸,有滋有味,今年依然是獨自一個人,所以在哪里并不重要。
老板從收銀盒里抽出兩百現(xiàn)金又塞到他手里,“行,過年了,這算是壓歲錢吧。”
“祝老板財源滾滾,新年發(fā)大財!”周懲笑瞇瞇的道了謝。
“行行行,快回去休息吧,眼睛熬的和大熊貓似的?!?/p>
周懲步行回家,街上的雪并不能阻止瘋玩的孩子們,他們圍在道邊雪堆旁,其中個子最高的男孩從口袋里掏出一盒劃炮,抽出一根插到雪里再點燃,眼見炮就要炸開,男孩伸手一把捂住了身邊矮個女孩的耳朵,在歡快的笑聲中,“砰”的一聲炸開,雪沫子崩了周懲一身。
小女孩見狀,忙跑過來道歉:“哥哥,對不起。”又沖男孩揮舞著胳膊:“哥,快過來道歉呀!”
他恍惚了一下,腦中突然像是放幻燈片似的,播放到了那一年的那一晚,他領(lǐng)著溫可意去江邊放煙花,竄天猴,一點燃就“湊”的一聲飛上天,在很高的位置再炸響,也不知怎么回事放到最后一支,突然飛到一半一下子掉了下來,在一個小孩腳邊炸開,小孩嚇得哇哇大哭,在小孩家長責問之前,溫可意立馬拉著他走過去,說:“周懲,你快道歉?。 ?/p>
其實她挺壞的,一點都不乖,那一支竄天猴明明是她放的。
“哥哥?”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
周懲黯然失笑,摸了摸小女孩的發(fā)頂,“沒關(guān)系。”
小院中鋪了一層厚厚的雪,周懲拿了大笤帚,沿著臺階往大門口掃出一條可行走的小道,看著滿目的白色,他突然很有興致堆起雪人。
他沒戴手套,一把一把捧雪團成圓,等兩個丑丑的雪人成型,手也凍得通紅。
他用左手包著右手,看著緊靠墻邊的兩個雪人,抬手湊到唇邊,一邊笑一邊哈著白氣,看了一會,他突然走上前,抬起腳狠狠地踹碎了雪人,回到屋里,脫掉微濕的外套,躺倒被窩,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張二寸相片,看了一眼,又塞回原位,蒙上腦袋,睡了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