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上電動車，摟住闐資。

電機轉(zhuǎn)動，電動車向前駛?cè)?，風(fēng)帶來桂花的香氣，空氣中彌散著看不見的花粉，胡笳在心里靜悄悄地意識到，以后每到桂花盛開的日子，她應(yīng)該就會想起闐資，連帶著干爽的秋風(fēng)，粉濃的霞光，還有她忽明忽暗的未來。

胡笳慢慢貼上闐資，把目光放遠。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兜風(fēng)，遇見紅燈就右轉(zhuǎn)，遇到綠燈就往前。

除去兩三塊新發(fā)開的小區(qū)樓盤，金鄉(xiāng)鎮(zhèn)沿街的建筑都是低矮的筒子樓，墻面貼白馬賽克瓷磚，玻璃窗仍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藍綠樣式，一樓是商鋪，上面住人，人吃完晚飯，就會趴在陽臺上，往下看熱鬧。

闐資沿著濱河路兜了一圈，把城隍廟、中小學(xué)和醫(yī)院都路過一遍。

“我感覺這里很親切?！标D資側(cè)頭和胡笳說，語氣很放松。

她問他，“哪親切？這里連肯德基和星巴克都沒有。”

“所以覺得很親切啊?！标D資說。

兩個人把車停到步行街。

胡笳領(lǐng)闐資到她常去的大排檔。

大排檔的裝潢還是那樣，一樓擺了五六張圓桌，二樓和三樓是包廂。原先的香檳流蘇窗簾撤了，不過桌布還是原先的蜜色云紋桌布。這兒的海鮮都是老板凌晨從隔壁炎亭鎮(zhèn)進的，新鮮，魚眼珠都清澈。

胡笳沿著大冷柜走一圈，要了蟹生，白灼魷魚，辣炒釘螺，還有石乳餅和魚面。

幾道菜都好吃，魚面清淡鮮甜，闐資很愛吃。胡笳原先以為他吃不慣辣炒釘螺，沒想到闐資和她在一起吃的飯多了，也能吃辣了。一頓飯兩個人吃得靜悄悄的，胡笳是吃到好吃的就不愿意說話，闐資是因為教養(yǎng)，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說話。

吃到后面，闐資吃不下了，坐在邊上給胡笳添水倒茶。

“最后一塊賞給你了?！焙瞻咽轱瀶A給他，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

“這么好?！标D資對她笑笑，低頭把發(fā)軟的面餅吃了，里頭的石乳味道很鮮。

結(jié)了賬，兩人走出去。

胡笳的鞋帶松了，她自己沒注意，闐資倒發(fā)現(xiàn)了，他蹲下來幫她系緊。

她垂眼看了他一會兒，闐資人長得挺拔，骨架舒展勻稱，蹲下來也不顯得局促，倒有一種別樣的溫順感。她的鞋帶常年在地上松垮地拖著，早就成了復(fù)雜的灰色，闐資也不嫌臟，系完一邊，又把另一邊的鞋帶重新綁了綁。“這樣就不會松了?！彼f。

胡笳回他：“臟死了，還不趕緊去洗手?！?/p>

在衛(wèi)生間里，闐資在手上打過泡沫，按步驟認真清洗。

洗完，他把水擦干凈，又給胡笳檢查一遍，“洗干凈了吧？”闐資笑著問她。

胡笳朝他點點頭，闐資順著往下說，“那就牽手吧?！彼祜貭窟^胡笳，兩個人走出去，飯后散步。

金鄉(xiāng)鎮(zhèn)的鎮(zhèn)中心很小。

就是兩三條熱鬧的步行街，加上一片購物廣場。

兩人沿河散了一圈，闐資已對金鄉(xiāng)鎮(zhèn)的東南西北都有了地圖。

兩個人在河邊石凳上坐下，邊上是社區(qū)兒童游樂設(shè)施，都是些老人領(lǐng)著孫子孫女出來玩，這批游樂設(shè)施還是千禧年的產(chǎn)物，彩色攀爬架和大象石磨滑梯都有些衰老凋敝，配著邊上的老商品房和白水泥紫藤架，一股中式夢核感撲面而來。

闐資說：“你看那家人真有意思?！?/p>

她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對面商品房的五樓，在深藍玻璃窗上貼著黃色大字“中國周易風(fēng)水研究院”，邊上又跟著一串小字：八字算命，風(fēng)水鑒定，小孩起名。再往里面看，里頭點著彩燈，兩個人在跳操。 ↑↑“有意思吧。”胡笳說，“我小時候就住這里，這整棟樓都是我家的?！?/p>

闐資有些錯愕，她繼續(xù)說：“不過現(xiàn)在不是了，我媽把上面幾間都賣出去了?！?/p>

兩個人沉默著坐了一會，胡笳往湖里投了塊石頭，沒什么聲響，“好安靜。”她嘀咕，“真沒意思?！?/p>

闐資想了會，問她：“那我?guī)闳コ韬貌缓?？?/p>

唱歌的地方，在金鄉(xiāng)鎮(zhèn)的“CBD”。

兩個人步行過去，服務(wù)員幫闐資開了兩小時的中包，附贈爆米花和可樂。

包間裝修得讓人眼暈，胡笳坐在深紅的人造皮革沙發(fā)里吃爆米花，“你不唱么?！标D資把話筒遞給她，胡笳很堅定地搖頭，“我要聽你唱?！标D資低眉默默了一會，對胡笳坦白：“我五音不全的?！?/p>

胡笳嘿嘿一笑：“那我更要聽了?！?/p>

闐資更坦白：“我唱歌跑調(diào)，真的不好聽?！?/p>

胡笳把話筒遞給他，“氣氛都到這了，你不為我貢獻點樂子？”

闐資拿著手機選歌。

他常聽的希妮德·奧康納音太高，他唱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