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提線木偶

“兩位請?！蔽轰N領(lǐng)著喻爭渡和商闕進了公司的會客室。

等坐下以后，魏銷再次對他們的見義勇為表達了感謝，喻爭渡對此表現(xiàn)得十分實在：“不用這么客氣，收了感謝費就不算見義勇為了?！?/p>

商闕依然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姿勢優(yōu)雅地靠著椅背，對喻爭渡的發(fā)言只點了個頭：“是的?！?/p>

魏銷頓了一下，看著喻爭渡，話中有話地問道：“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你是怎么打開電梯的？”

喻爭渡本來是想拿對消防的那套說辭隨便糊弄一下，拿了感謝費就走人的，但聽到這個問題之后，心中倏然一動，意識到魏銷也許已經(jīng)察覺了些什么。

公司的秘密自然不能隨便外泄，但如果魏銷真的有所懷疑，恐怕也不好糊弄。

喻爭渡有些遲疑，他看了商闕一眼，卻見商闕一只手托著側(cè)臉，一臉漠然，語氣不咸不淡：“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別繞彎子?！?/p>

喻爭渡頓時肅然起敬，別看他們公司小，但老板的氣勢大??！

就是不知道雙角科技這種老牌名企的大老板吃不吃這一套。

喻爭渡隱隱有點擔心還沒到手的感謝費。

魏銷到底是商場上打滾過的，見此仍是不卑不亢的樣子，態(tài)度溫和地說道：“我剛剛注意到，不止電梯門是這位同學打開的，后來電梯能關(guān)上，也是你們的功勞吧。 ”

喻爭渡沒想到魏銷居然這么敏銳，心里有點驚訝，但姿態(tài)上和老板保持了高度一致，靜靜地裝逼，并不接話。

好在魏銷也沒有讓他為難，并不追問，反而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實不相瞞，我有個女兒墨墨，今年剛五歲，她從小身體不太好，動不動就生病，我和她媽媽帶她看了許多名醫(yī)也沒有用，后來她奶奶找了高人指點，說墨墨的身體問題或許不是先天不足引起的……”

“墨墨有時候和這位同學一樣，會對著空氣說話……”

魏銷邊說邊撥了個號：“小倪，把墨墨帶過來?！?/p>

他剛吩咐完，就見一個助理模樣的人敲門進來，一臉慌張地說道：“魏、魏總，墨、墨……墨墨不見了——”

魏銷“嚯——”地一下站了起來，原來的溫爾爾雅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震怒，他厲聲道：“你說什么？”

助理臉上的妝都要被汗水化開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剛剛墨墨一直吵著要去找您，我拗不過去，就帶著她到電梯那邊，正、正好有個文件送過來，我就接了一下，墨墨就、就不見了……”

魏銷臉色黑得不像話，盯著助理道：“那還不快叫人去找?！?/p>

助理聲音都帶上哭腔了：“已經(jīng)在找了，相信很快能找到?！?/p>

魏銷聲音冷得跟冰窖一樣，一拍桌子道：“有多快，給我時間?！?/p>

助理哪里說得出時間，全公司都知道大老板對這個 貝女兒的珍視，不然不會時不時帶女兒來公司，越是這樣，助理越是驚慌，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又不敢哭出來，只能硬著頭皮道：“很、很快…… ”

魏銷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方才的鎮(zhèn)定，在原地團團轉(zhuǎn)了起來。

喻爭渡從他們的對話里大概了解了來龍去脈，也不由得為魏銷感到擔憂，但很可惜這種事他實在幫不上忙。

就在這時，一直不冷不熱作壁上觀的商闕突然開口，輕飄飄地問道：“要是幫你找到人的話，也會有感謝費嗎？”

魏銷猛地轉(zhuǎn)頭看他。

喻爭渡也滿臉震驚地看了他一眼，萬萬沒想到，老板學賺錢學得這么快，他頗有些一言難盡地說道：“老板，咱賺錢能不能稍微有氣質(zhì)一點啊……”

而魏銷已經(jīng)幾乎要撲上來了：“要多少，你盡管開口，只要你能幫我找到墨墨?！?/p>

喻爭渡連忙安撫道：“魏總，您不用這樣，尋找走失小孩是每個公民應該做的事，這個真不用談錢?！?/p>

魏銷語氣堅定：“這個我一定會給錢?！?/p>

喻爭渡：“……”

商闕換了只手托腮，看著他，不恥下問：“怎么樣才算有氣質(zhì)地賺錢？”

喻爭渡：= =老板的關(guān)注點還能不能好了。

好在他還記得老板不是人，不能用人的標準衡量他，他低聲道：“老板，小孩走失不是小事，你要是知道怎么找的話，就趕緊告訴魏總吧?！?/p>

商闕看著他笑了笑：“不是在電梯那邊不見的嗎？找那邊那群東西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喻爭渡恍然大悟。

他領(lǐng)著心急如焚的魏銷回到了電梯口，那群鬼都還老老實實地面朝墻壁排隊站著，絲毫不敢影響路過的行人。

事情緊急，喻爭渡也顧不上魏銷的眼神了，直接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靠邊上的一個鬼伸出一只手來，指了指樓梯間的方向，道：“她往那邊去了?！?/p>

喻爭渡點點頭，對魏銷道：“魏總，這邊走?！?/p>

魏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對著空氣問話，然后信心十足地指了方向，再聯(lián)想到他之前也是這么對著空蕩蕩的電梯說話，之后電梯門就關(guān)上了。

魏銷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心里雖然錯愕，但并沒有急著追問，而是跟著喻爭渡和商闕趕去樓梯間，他一邊走一邊還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在這里嗎？墨墨以前在樓梯間躲迷藏差點沒找到，之后就很害怕樓梯間，她自己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他懷疑的話說到一半，就猛地閉上了嘴巴。

只聽空蕩蕩的樓梯間里，隱隱約約地飄蕩著小女孩的笑聲：“嘻嘻——”

“抬手——抬腳——”

“往前走——”

“嘻嘻——”

“好好玩呀——”

“嘻嘻——”

“嘻嘻——”

那聲音帶著小女孩特有的清脆軟糯，明明應該是可愛的，但或許是因為被拉長的尾音，或許是因為回聲的作用，在空蕩蕩的樓梯間里形成了一種奇妙的空靈感，帶著點捉摸不透的飄忽。

隱隱有一絲難以言表的詭異。

喻爭渡心底莫名地泛起一股惡寒，魏銷卻是大喜過望，循著聲音的來源往下狂奔，邊跑邊喊道：“墨墨，你在哪里？你別動，等爸爸過來— —”

喻爭渡無奈，只好拉著商闕一起跑下去。

往下跑五六層樓，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他們驀地停住了腳步。

只見距離他們往下半層樓的樓梯拐角處，站著一個矮墩墩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扎著兩根小辮子，穿著紅色的吊帶裙，襪子上還有蕾絲花邊，而她的手上，則拿著一個洋娃娃造型的提線木偶。

小女孩正低著頭，專心致志地扯著木偶的吊線，嘴里不停地說著：“抬手——抬腳——”

“真好玩——嘻嘻——”

隨著她的聲音，她的手和腳也跟著一起擺動。

她抬手，抬腳。

木偶也抬手，抬腳。

樓梯間里的燈光有些昏暗，小女孩的身影被模模糊糊地投到身后的墻上，連著那個小小的木偶，一大一小的投影整齊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