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準像怕生的小狗,嘗試躲他的手指,但再野的小狗也會臣服在主人的撫摸下,他也只是顫抖地承受了,方熾問得溫柔:“想著我哭的?”
高準倔強著,不說話,方熾又問:“討厭我了?”
高準的嘴唇開始打顫,委屈地瞪著他,方熾捧著他的面頰:“還是不說話?你好狠的心哪……”
高準終于挺不住了,一頭扎進他懷里,帶著哭音:“別作弄我了好不好,別把我拉近了又推開,我受不了……”
方熾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淚,哄著他:“我怎么會推開你呢,只是有時候……我害怕得不知道怎么辦?!?/p>
“你說謊,”高準抓著他的手掌,把它貼在嘴邊:“你才不會迷惘,不會害怕……”越想他越覺得恨,在方熾小魚際上狠狠咬了一口,方熾沒防備,疼得叫出來,驚詫地看著他。
高準沒有怯懦的意思,正相反,他瞪著兩只大眼睛,柔腸百轉中帶著辛辣的挑釁,那神情生動好看,有刮骨刀般的艷麗,讓方熾生出一股沖動,想揪開他的領子,扳住他的脖子,生猛地蹂躪上去。
他的沖動高準感覺到了,那是某種化學信號,讓他乖乖等著,甚至微翹起嘴巴,一副發(fā)情的樣子。同樣的,他蓬勃的情欲方熾也捕捉到了,這是個節(jié)點,他要么懸崖勒馬,要么泥足深陷:“我們開始治療吧,”他忽然說:“外套脫掉,到椅子上躺好?!?/p>
有那么幾秒鐘,高準沒明白他說的什么,直到方熾放開他走向治療椅,他才知道他又退縮了:“我在勾引你……是嗎?”
“別胡說,”方熾一笑置之:“你只是情緒不穩(wěn)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高準否認得堅決:“我就是勾引你?!?/p>
“你是異性戀,我也是異性戀,沒什么勾引不勾引的,”方熾布置好治療區(qū),拍拍大紅的躺椅:“來,過來?!?/p>
高準面無表情,脫下外套甩在桌上,“嗖”地扯下領帶,松手扔在地下:“如你所愿?!?/p>
高準在方熾面前躺上去,有些獻祭的意味,脖子稍彎向一側,像極了古典油畫里殉道的圣者:“腹式呼吸是嗎。”他俐落地解開襯衫扣子,手伸下去脫皮帶,被方熾一把摁?。骸安?,今天我們做眼動脫敏練習,”他的手久久握著,沒有放開的跡象:“你放松,把自己完全交給我,”那雙手很熱,帶著汗:“被強暴的時候,讓你最恐懼的是什么?”
突然聽到“強暴”兩個字,高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怨恨地看著方熾,懷疑他是故意的:“因為這個是嗎,我不干凈了,配不上你?”
方熾嘆一口氣:“高先生,我們是在治療……”
“治療你握著我的手?”高準咄咄逼人:“你像個情人一樣握著我的手……”他眼圈紅了,淚水在眼眶里聚積:“還有你之前做的那些……現(xiàn)在我離不開你,每時每刻都想著你,你很有成就感是嗎!”
方熾選擇逃避:“我需要你回憶一個畫面,在創(chuàng)傷經(jīng)歷中有代表性的畫面……”
“男人也有貞操?”高準毫不留情打斷他:“如果我沒被強暴,我好好的,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你沒被強暴,我們根本不會見面,”方熾理性而邏輯,冷漠地看著他:“沒被強暴,你甚至不會看我一眼,你就是只孔雀,驕傲地活在你的云端?!?/p>
高準愣住,可以說啞口無言。方熾顯然做了過度的自我暴露,作為一名心理醫(yī)生,他的情緒管理是失敗的:“好了,我們繼續(xù),”松開高準的手,他把汗水在紙巾上揩凈:“回想一下你的創(chuàng)傷經(jīng)歷,那么多讓你覺得恐懼的畫面,找一幅你最想擺脫的?!?/p>
高準的心亂了,方熾是第一次說他的感受,雖然克制,但那話里有癡纏的意思,幾乎讓高準可以肯定,他對自己也是有情的:“都……都很恐怖,它們像慢鏡頭重播一樣,每一幀我都想擺脫。”
“那最可怕的呢?”方熾有意問得漠然,醋意卻欲蓋彌彰:“比如他獸性地壓住你的時候?粗暴地打你、脫你褲子的時候?”經(jīng)過短暫的停頓,他說:“或者進入你的時候,也可能是你不安地獲得高潮的時候?!?/p>
高準覺得每一句話都是扇在臉上的耳光,驚恐、憤怒、恥辱:“大概是……他插進來的時候?!?/p>
“插進來”,方熾被他的用詞刺傷了:“好,我需要你回想那個畫面,”他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在高準眼前三四十厘米的地方左右擺動:“想著那個畫面,眼睛跟著我的手指,盡你最大的能力,撐不住了就告訴我?!?/p>
他手指筆直修長,指甲修得整齊,指腹微紅,盯著這些指尖看的時候,高準忽然有種變態(tài)的聯(lián)想,他責備自己的放蕩,羞恥感使得嘴唇充血,艷艷地紅。
“注意力集中,”方熾規(guī)律地擺動手指,先是從左往右,然后由上往下,最后慢慢劃圈:“想像創(chuàng)傷畫面?!?/p>
高準強迫自己去想,放倒的車座,蒸騰的汗味,男人的重量,屁股被朝兩邊扒開,火燙的陰莖刺進來……他應該是恐懼的,但眼前晃著方熾的手指,他不知所措地興奮了,四肢抖動著,面孔潮紅,用一種貪戀的神態(tài)追著那些閃光的指尖。
方熾注意到他的變化,心臟控制不住地狂跳,高準煥發(fā)出的東西令他著迷,說不上是誘惑,卻足以催情。他快速操縱著他的視線,好讓自己可以放肆窺視他的嘴唇,他想就這么湊上去,這種欲望太強烈了,強烈得后脊梁一陣陣發(fā)冷,更可怕的是,仿佛被自己的手指催了眠,他居然沒有停下來的想法。
他越靠越近,鼻梁的投影已經(jīng)打在高準側臉上,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影子和他唇角想貼,如果人的靈魂真有善惡兩端,他想那個一定是惡的自己,亟不可待地擺脫了累贅的肉身,先去品嘗禁忌的滋味了。
方熾,他忍不住對自己說,你是真的跌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