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全部主創(chuàng)去看場地,這部戲有個關(guān)鍵場景,是地下停車場。劇組在郊區(qū)搭了影棚,基本上實景還原,有車位,有照明,有電梯間,道具車陸續(xù)到位,還差五輛大眾和七輛豐田,張準的頂配卡宴停在視角中心,普魯士藍色,剛打過蠟,被周圍工人們焊接的火光一照,顯得熠熠發(fā)亮。
陳正森讓張準靠著車站,從取景框里一再地看,旁邊是負責(zé)服裝的湖南妹子,把他說的修改細節(jié)往手機里記,比如腰再收一點,扣子換成群青色,連袖口長度和鞋帶質(zhì)地都一一照顧到了,拿陳正森的話說:“這是吃重的一場戲,超近景?!?/p>
甄心和周正站在一旁抽煙,聽負責(zé)調(diào)度的小汪跟幾個工作人員閑聊:“說是吳融下午就到,”都是不大的男孩子,一個個很期待的樣子:“順序都排好了,合影別插隊??!”
“吳融一會兒來嗎?”甄心裝作漫不經(jīng)心,心里其實很別扭,周正看看表:“從機場直接過來,這場是他的大戲。”
甄心哼一聲:“他的大戲,讓我看什么場地?!?/p>
“后期你和張準有幾場對手戲也在這兒”周正知道話說錯了,趕緊找補:“聽陳導(dǎo)的意思,明天正式拍也想讓你過來?!?/p>
甄心要說什么,突然看見張準煞白著一張臉瞪著他,他倆有八九米距離,中間隔著一輛極光,還有陳正森和服裝小妹,不過是一剎那,張準從卡宴旁起跑,速度極快,按住極光的引擎蓋,一個漂亮的單手撐,兩條被西裝褲包裹的長腿在空中劃出剪刀般的弧線,甄心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罵了一句:“干!”這樣的張準太他媽帥了!
人破風(fēng)一樣沖過來,撞倒了陳正森,甄心幾乎要伸出雙臂去迎接他,卻被他重重推了一把,推在胸口上,他往后趔趄了幾步,脊背砸在后邊別克的車門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瘋子似地看著張準,沒一個人的思維跟得上他的動作,這時候上頭負責(zé)吊頂?shù)娜齻€工人喊了一嗓子:“沒事,抓住了!”
大伙這才抬頭看,十厘米厚的鋼板,刀子似的尖端,寒光雪亮懸在張準頭上,只靠一根細麻繩牽引,另一頭抓在那些民工手里,正一下一下往上拉。
大伙這才抬頭看,十厘米厚的鋼板,刀子似的尖端,寒光雪亮懸在張準頭上,只靠一根細麻繩牽引,另一頭抓在那些工人手里,正一下一下往上拉。
張準急急地喘,汗水從襯衫下透出來,不是跑的,是冷汗。他站在眾目睽睽之中,恨不得那塊鋼板真掉下來砸中自己,那樣就沒人在意他的初衷了——他只推開了甄心,沒有管周正,沒有管工作人員,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眼里只有他。
周圍有議論聲:“哇,功夫真好……帥炸了……他只推了甄心哎……關(guān)系那么好嗎,自己的命都不顧……”
張準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縫隙鉆進去,甄心在看著他,用一種火辣辣的眼神,他要朝他走過來,半張的嘴唇似乎要說什么,張準怕得膝蓋都在發(fā)抖,這時一旁的周正按住他肩膀:“張老師,幸好是虛驚一場,你有沒有受傷?”
張準這才覺得左腰疼,是西裝褲太緊,扭到了:“沒事?!?/p>
陳正森被服裝小妹扶起來,可能是驚魂未定,也可能是被張準的氣勢鎮(zhèn)住了,破天荒叫了他“張老師”:“沒事吧,影不影響明天拍攝?”
張準篤定地說沒關(guān)系,陳正森看了甄心一眼,這一眼被張準敏感地捕捉到,滿臉飛紅,陳正森讓他回車邊繼續(xù)站著,甄心不干了:“他可能受傷了,姓陳的,你有沒有人性!”
張準的左腿是有點跛,陳正森看見了,還是攔著甄心不讓過去,他有治他的法子:“行啊甄老師,”他壓低聲音,帶上點笑意:“昨晚怎么人家了,為你命都不要了!”
甄心馬上底氣不足了:“說什么呢你,沒有的事?!?/p>
“也是,”陳正森顯得很遺憾:“我看腿腳挺俐落的?!?/p>
甄心立刻明白他指的什么,紅了臉,害臊地罵一句:“干,你惡不惡心!”
沒多久,吳融的車到了,白色英菲尼迪,門是被從里邊踹開的,跳下來一個人,黑背心迷彩褲,干凈利索的寸頭,一副銀色太陽鏡,一路被工作人員圍著喊:“吳哥!”
吳融,和張準一樣是練武的,可和張準不同,他出道就是男一,大大小小的戲幾十部,從沒演過配角,甄心老遠就聽他吊兒郎當?shù)睾埃骸皽蕛海 ?/p>
他是北京人,單叫名字加一個兒化音,聽起來那么親,張準看見他,很不見外地擺了下手,軟軟叫了一聲:“師哥?!?/p>
他倆其實是同年,張準比吳融還大幾個月,后來都當了演員,越混越熟,吳融比他早入行幾年,就逼著他叫師哥。甄心覺得自己的胃都要翻了,眼看著兩個人走到一處,親熱地抱了抱,吳融好像一眼就發(fā)現(xiàn)張準扭了腰,半開玩笑地掐了一把,他個子比張準猛一點,一只胳膊很自然地搭著他的肩,指著陳正森鼻子說:“導(dǎo)演,怎么的,欺負我?guī)煹苎???/p>
陳正森連忙擺手,一句一個“吳老師”,一群人半葷半素地寒暄了半天,吳融的胳膊就沒放下來過,張準抓著他攬著自己的手,大張著嘴巴跟著笑。甄心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
很快進入正題了,陳正森領(lǐng)著吳融看車,三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認真,甄心看著張準捂著傷腰上車,坐在方向盤后放倒座椅,接著吳融上去,趴在他身上,兩個人一對視就哈哈大笑,吳融甚至把腦袋埋在張準頸窩里,像一只搖尾巴的哈士奇,笑岔了氣。
甄心成了局外人,他點燃一支煙,煙火青藍,仿佛燃燒的寂寞。
晚上,吃過飯,甄心不自覺就往張準房間走,3705,他在門口站了一陣,按下門鈴。開門的是小鄧,光著膀子,看見甄心愣了一下,屋里傳出笑聲,甄心走進去,張準只穿一條四角短褲,臉朝下躺在床上,吳融是一樣打扮,光腿跨在他身上,大手摁著他的左腰。
“哎呀,甄心,”吳融一抬頭,笑呵呵跳下床,滿是按摩油和藥酒的手朝他伸過來:“下午導(dǎo)演凈說戲了,也沒給介紹一下,第一次合作,多多關(guān)照哈。”
甄心正猶豫要不要和他握,吳融很抱歉地抽回手:“媽的,有點油,下次下次。”他跳回床上,要接著給張準揉,張準則把短褲往腰上提了提,有些羞赧:“師哥,不揉了……”
吳融看了眼表:“還差十五分鐘呢,快點快點!”
他不由分說摁上去,每使一下力,張準都悶在床單里哼一聲,甄心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什么樣,只聽見吳融聒噪地對他說:“我老婆特喜歡你,你有空給我簽個字兒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