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張準打開門,是小鄧,穿著休閑小西裝,下身是破洞牛仔褲,頭發(fā)抓得油亮,一副明星派頭,張準不禁笑了:“穿這么帥?”
小鄧微紅了臉,兩只眼睛亮晶晶的:“這么多大咖,不能給哥丟臉啊,”他進屋關門,張準沒開燈,黃昏的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得屋子灰紅灰紅的。
“好點了嗎,哥?”小鄧問的是他大腿內(nèi)側的傷。
“好多了,”張準在床邊坐下,用一種疲憊的神情問他:“他們先去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吧,”小鄧坐過來,和他并肩:“那家KTV就在馬路對面?!?/p>
張準點點頭,沒再說話,沉默了三五分鐘,小鄧小心翼翼地說:“哥你受罪了,”他窩著脖子,臉孔沮喪地垂在胸口:“這兩天看見甄心……我恨不得揍他!”
“沒事,”張準輕描淡寫:“是工作?!?/p>
“媽的沒一個好人,”小鄧有些激動,拳頭捏得緊緊的:“哥咱不去了,跟這幫混蛋唱個屁歌!”
張準扭頭看著這個愣頭青,眼睛濕了:“面子上的事,要過得去?!?/p>
“我早該過來,”小鄧眼睛濕得比他厲害,兩指捏住眼角,長胳膊搭上他的肩,哥們兒似地摟著:“哥,看你遭罪,我心疼?!?/p>
張準咬了咬牙,站起來:“走了,我換衣服。”
他只穿了一身簡單衣褲,白體恤運動鞋,清清爽爽像個少年,到包房的時候,有人已經(jīng)喝多了,秦迅兒正唱著薩頂頂?shù)母?,震得四壁回響,好像要讓全世界知道她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甄心和陳正森被一群人圍著,每人手里都是滿滿的酒。
“小張,來來來!”陳正森看見他,才喝了不到一個小時,他舌頭已經(jīng)大了:“哎呀,甄老師一直夸你,說你有感覺……”接過不知道什么人遞來的酒,他死死抓著張準手腕:“遲到了,先罰你三杯!”
張準酒量不好,但導演的酒,小鄧不敢替,硬著頭皮干了三杯,他一抹嘴,甄心站在面前,也端著酒,不過不是一杯,是一整瓶:“只敬導演,不敬我?”他說,帶著某種邪氣,亂蓬蓬的卷發(fā),打著五顏六色的鐳射光,帥得那么不真實。
“我哥不能喝!”小鄧急了,低吼了一嗓子,甄心聽見有些意外,連忙把酒撤回來,陳正森這時候發(fā)話了:“你們倆喝,必須喝交杯!”
一屋子的人跟著起哄,煙味、酒味、汗臭味,伴著震耳欲聾的音樂,’Cause we could be Immortals, Immortals……張準的表情很難受,甄心看著他,心里更難受,他想叫停,但停不住了,那么多人把他們擠在當中,高高低低地喊著:“交杯!交杯!交杯!”
一整瓶啤酒塞進手里,張準像被推上斷頭臺的羔羊,對面是他的劊子手,那么無情,卻流露出纏綿的目光。他們被越推越近,手腕和手腕擰在一起,張準也是有股勁的,眼一閉心一橫,吹了。
甄心酒量好,但和張準喝,他像要贏什么比賽似的,一個勁猛灌,干了自己這瓶,不等大伙反應過來,一把搶下張準的,接著吹。女孩子們瘋了似地尖叫,陳正森甚至跳到沙發(fā)上喊:“甄心!干!真他娘有你的!”
他喝了能有一瓶半,空瓶子往桌上一擺,沒事人一樣,去拉張準的手,他想跟他說兩句道歉的話,陳正森又在沙發(fā)上喊:“張準,給秦老師唱一個!”
秦迅兒軋戲了,明天暫時離組,最快一個月回來,今天的聚會名義上就是送她,張準有點多了,捂著嘴,臉到脖子紅成一片,甄心想替他說話,碰巧看見小鄧托在他腰上的手,一多心就沒出聲,張準最后還是點了一首《一生所愛》。
其實沒人想聽他唱歌,出來玩,互相捧場而已,他醉迷迷地坐在高腳椅上,四周是吵雜的猜拳聲,隔著一整個人海的漠視,只有甄心在默默地聽。
“從前,現(xiàn)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nèi),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漂泊在白云外……”
廣東歌,他聲音低沉,像唱著一個破碎的夢,這種往死里瘋的聚會上從沒人唱這種歌,他像是跌進了湖面的一滴水,使得周圍安靜下來,猜拳的松開手,拼酒的扭回頭,他們不明所以地聽著他,但他渾然不知,只是癡癡地唱給自己:“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
歌聲很美,甄心覺得自己的心之所以聒噪,聒噪得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一定是因為歌聲太美的緣故,秦迅兒這時坐過來,握著一杯酒,風情萬種地往他懷里靠:“甄老師,聽得這么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