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眉毛一蹙,很有幾分血性地說:“我已經(jīng)不在前面沖鋒陷陣了,你能不拽著我了嗎?可憐我到奔三的年紀了,還活在軍令狀和賭約里。我本有城池萬千,輸一城,丟一池,便要以頭搶地,俯首稱臣。最后傾家蕩產(chǎn),卻告訴我以前擁有的只是一場夢?我的城池,是心中乾坤,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聰明才智,畢生追求,不是擁有花不完的財富,而是活得像自己。我當然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樣的,可難過就難過在周圍人不接受,這桎梏我就逃不脫。呸!我偏不。”
席漠燃靜默看著她,忽地一笑:“你怎么這么強。不過,是我媳婦兒沒錯了。”
——
席漠燃和姜郁是自由戀愛,能重逢,還托了他這個堂妹的福,所以對堂妹一家比別的幾家要照顧。
他倒是想授人以漁,可惜她學(xué)不會。
他一年沒去過會議室了,周一的晨會不列席,等他們討論完,充分參考了別人的意見,整理好自己的觀點,他下午抽半小時在辦公室跟他們視頻,一句話拍板。
就是這么忙,還要管親戚,別說姜郁受不了,他自己都吃不消,自從發(fā)現(xiàn)授人以魚更加省事,于是只要堂妹不來求他,他就不主動幫忙,給她一個閑差,讓他們過得比從前強就行。
關(guān)于孩子的教育問題,他和姜郁都不吭聲。
小侄子成績不好,他就幫堂妹給小侄子請私教,讓做兼職的大學(xué)生上堂妹家輔導(dǎo),能不能成才,全看他自己爭不爭氣。
別人家孩子他們也不便置喙,管好姜郁肚子里這個就夠了。
姜郁不喜歡不熟的人在身邊照顧,離她的預(yù)產(chǎn)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席漠燃就在家辦公了,怕估計得不準,胎兒提前降生。
這天姜郁正跟著網(wǎng)課班記筆記,臨盆陣痛,手里的筆“啪嗒”落在桌上,她扶著桌子,蹙眉喊:“席漠燃!”
席漠燃聞聲而動,趕緊給她叫救護車。
醫(yī)院是一早選好的,自從上次感受到人民醫(yī)院的擁擠之后,他就約了一個專業(yè)可信的婦產(chǎn)醫(yī)院,后來的孕檢都是在那兒做的。
水下分娩的技術(shù)也很成熟,能把她承受的痛苦降到最低。
姜郁從小到大沒生過大病,這還是第一次享受前呼后擁的待遇,一大家人圍著她,還有醫(yī)生護士,席漠燃一直跟著擔架車跑,緊握著她的手,用眼神和言語安慰。
席漠燃想陪產(chǎn),護士也說消了毒可以進去,但是姜郁不想他看見自己面目猙獰的樣子,死活不干。
最后席振群發(fā)話:“你就在外面等著吧,你媽生你的時候你折騰了一天,又不是一痛馬上就生的,還有一會兒。讓你干守著,不如讓護士陪她說說話,緩解一下情緒,你進去,她有壓力?!?/p>
席漠燃戀戀不舍地看著姜郁被推進產(chǎn)房,又看著產(chǎn)房的門在眼前一點點合上,手心里全是汗。
產(chǎn)房是隔音的,姜郁進去以后就聽不見動靜了,他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都沒這么緊張。
水下分娩這項技術(shù)是從歐洲引進來的,說法不太一致,要么吹上天,要么夸大弊端,就連醫(yī)生的意見都不一樣。
終歸是聽人家說的,生孩子本來就危險,他只能祈求上天厚愛,保佑他們母子平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塊門板上。
他真以為要像席振群說的那樣等一天了,焦灼地等了三個小時,有人推門出來告訴他,產(chǎn)婦生了,身體狀況良好。
席漠燃高興得像孩子一樣,揮拳蹦得老高,興奮地笑著說:“爸!媽!我當爸爸了!”
席振群很溫厚地笑:“有新身份了,祝賀你啊兒子。”
胡新梅也笑:“是啊,你冷靜一點,聽人家說完。”
席漠燃糊涂了,訕笑著搓了搓后腦勺,眉開眼笑地問:“男孩女孩?。俊?/p>
報喜的人清脆道:“男孩兒?!?/p>
席漠燃眉頭一皺,姜郁是不是喜歡閨女?
姜郁才沒有,不論哪種性別,只要男孩有陽剛之氣,女孩有陰柔之美,是生命都珍貴。
她給孩子喂了一次奶,就讓護士把孩子抱去繼續(xù)清理了。
孩子出生后,頭等大事就是取名。
其實早在懷孕沒幾周姜郁就動了取名的念頭,但是席漠燃說不急,等孩子的性別定下來了再說。
她說取兩個,一個男名,一個女名,到時候直接用。
名字是陪伴孩子一生的,必須從長計議。
席漠燃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好詞多的是,隨便選倆字,念起來順口,諧音沒不好的意思就行。取得早了,老想改,總嫌原來的不對勁,再想一想,還能取到更好聽的,孩子出生當天起,有紀念意義。
席漠燃的名字就是他出生那天他爺爺給他取的,席振群在西北的大漠戈壁駐扎,胡新梅去給他送溫暖,在沙漠上生的他。
姜郁呢,她之所以叫姜郁,是因為她父母定情時,她爸送的不是玫瑰而是郁金香。
要說紀念意義,她生產(chǎn)的日子很尷尬,正好夾在清明和五一之間,總不能叫席清明或者席勞動吧。
席振群的意思是:“買份今天的報紙,一眼看到哪個字就是哪個字,考試填試卷信息都比別的小朋友快?!?/p>
胡新梅說:“那還用買報紙嗎?就叫席一好了,今天周一呢。”
席漠燃笑:“我怎么覺得像女孩兒名?”
姜郁提議:“筆畫少,還是叫三個字的名吧,免得孩子長大了覺得我們給他取名取得太隨意?!?/p>
席振群目光悠遠:“叫一鳴吧?!?/p>
姜郁看向席漠燃:“我覺得行?!?/p>
席漠燃沒意見,笑著和她對視:“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