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幕戲
窗外細碎縹緲的燈火一閃而逝, 夜闌人靜,越發(fā)襯得夜色濃黑深沉。幾顆稀疏的星辰靜悄悄地懸掛在天
際,發(fā)出微弱細小的光芒。
凜冽的寒風(fēng)漸起,不斷吹拂光/裸的枝椏,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夜愈發(fā)寂靜了!
霍聲遠這句話一說完房間里原本鬧騰的氛圍似乎一下子就變了, 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有幾分凝
滯。
暈暖柔和的光線輕輕地映照下來, 打在男人身上,浴袍白得刺眼。他那雙精致的眉眼仿佛蒙上了一層薄
霜, 顯得有那么幾分冷清。下頜線條利落流暢,卻也顯得冷硬緊繃,棱角分明。
暖氣通過扇葉源源不斷往外吐納,整間屋子的氣溫在一個界點持平。溫?zé)岬呐鲊?yán)嚴(yán)實實地纏繞在兩人
周圍,凌萌初卻覺得有些發(fā)冷。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不自在地掰了掰自己手指, 下意識地垂下腦袋,嗓音放得很低, “因為我害怕別人說我配不上你?!?/p>
我很愛你,所以總是患得患失。
后面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默默放在了心里。
不久前孤注一擲地和霍聲遠領(lǐng)證, 是因為爺爺病重, 她被逼上梁山, 不忍老人家抱憾離開, 迫切需要一
本結(jié)婚證來讓他安心。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那天下午霍聲遠剛好出現(xiàn)在醫(yī)院天臺。
直到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都能夠清晰無比地回放出當(dāng)時的場景。他穿一件黑色的皮夾克, 身材高挑挺拔,面
容清俊異常,眼神平和,腳步沉穩(wěn),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來。
背光,身后是大團白光,他整個人仿佛穿過荊棘黑夜走向冉冉光明。
她看到他出現(xiàn)的那刻,就像是溺水的人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一根浮木,他可以解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能
夠讓她擺脫眼下走投無路的困境。
她緊緊抓住了那一瞬間的感覺,又憑著自己的那份孤勇,一鼓作氣和霍聲遠領(lǐng)了證。完全是頭腦發(fā)熱的
行為,根本就沒有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的家世,他的身份,他的職業(yè),他的地位,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沒有考慮過。
當(dāng)時她向他提出結(jié)婚的請求,其實根本就沒想過他會答應(yīng)。然而事實上,出乎意料的,他答應(yīng)了。他甚
至沒有做任何思考就答應(yīng)了。
雖然她有花整整一個星期時間去考慮這件事。但卻不是考慮他的家世,他的身份,他的職業(yè),他的地
位,她考慮的僅僅只是她該不該妥協(xié)于現(xiàn)實,年紀(jì)輕輕就把自己的下半生這么隨意交代出去。她絲毫沒有考
慮過他的個人情況,她想得更多的是她自己。
說來有些自私,可這的的確確是現(xiàn)實。人在絕望困頓的時候,首當(dāng)其沖考慮的往往還是他自己。
緊接著就是去民政局登記領(lǐng)證,爺爺去世,辦葬禮,她搬到他家去住。所有的事項都落實了,他們真正
成了夫妻,朝夕相處過后,她漸漸愛上了他,并且知曉了他的心意,他們兩情相悅,互相深愛著對方,到如
今已經(jīng)非他不可了。這一整串的事情發(fā)展下來,很多時候她都會覺得恍惚,覺得格外不真實。
女人是感性的生物,一旦動了感情,她的所思所想,所在意,所關(guān)心的就完全不同了。女人哪怕足夠優(yōu)
秀,能夠和男人比肩而立,可在最愛的那個人面前她還是難免會缺少信心。
母親說過,“三十歲是男人的黃金期,何況聲遠他要錢有錢,要權(quán)有權(quán),長得也還不賴,多少女人趨之
若鶩?!?/p>
她原本以為母親的這些話說過,她聽過,事后也就忘了。然而事實上她卻上了心。
自從愛上霍聲遠,她漸漸變得患得患失。害怕他們夫妻關(guān)系曝光,害怕聽到外界不好的言論。私下里她
會在意他的身份地位,會拿他和自己作比較,一點一點對比,丈量,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匹配。
她這么一句話是卻讓霍聲遠陷入了深思。他一度以為在這段感情里他才是那個被主宰者,因為她是他藏
在心底的小秘密,是他這么多年的得償所愿。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她,盡自己所能給她最大的愛和保護,唯
恐她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然而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也會因為他而擔(dān)心害怕,因為他而患得患失。
這個認知讓他惶恐,更欣喜若狂。因為他真切地在她心里生了根,真切地存活在她的世界。
“我不知道該怎么向你解釋……我就是擔(dān)心,就是害怕……”她不知道該如何向霍聲遠形容自己的感
覺,居然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傻瓜!”他緊緊將她擁入懷里,氣息徐徐,語調(diào)平穩(wěn),“初初,你愛我嗎?”
“愛?!?/p>
“那你只要好好愛我,余下的什么都不要想,交給我就好?!?/p>
和你共度余生的那個男人不用多偉大,他只需有血有肉,能夠為你撐起一片天,這樣就夠了!
***
除夕將近,凌萌初每天都忙得團團轉(zhuǎn)。即便這么忙,作為中國好作者,她還不是不忘每天碼字更文。這
么敬業(yè)的作者,她自己都被感動了。
人設(shè)和大綱在她腦子里早就成了型了,因為每天寫起來倒也不會太吃力。
隨著故事的進展,讀者們越發(fā)覺得霍聲遠就是男主許憶遠的原型。每天在評論區(qū)和微博各種狂轟濫炸,
向作者求證。而作者本人就是笑而不答,任由他們猜測去。
除夕那天,凌萌初六點不到就被迫從床上爬起來了。因為霍家人一大早就要去霍氏祠堂祭祖。
在南方地區(qū),一些源遠流長的世家大族家族龐大,子弟眾多,不僅有族譜登記族人名單,更設(shè)有家族祠
堂。除了霍家,像宛丘沈家,橫桑溫家等都設(shè)立了規(guī)模龐大的祠堂。
逢年過節(jié)族人們從外地回來,相聚在祠堂,舉行大型的祭祖儀式。橫桑溫家每年一度的祭祖大典更是成
為了整個西南地區(qū)的空前盛典,除卻沈家族人,更有與沈家交好的世家大族前去參加。屆時一些名流富紳齊
聚一堂,其樂融融,許多媒體都會爭相報導(dǎo)。
霍家的祭祖儀式雖不及溫家的空前盛況,可在青陵本地也是足以引起轟動的。而凌家不及霍家顯赫,人
丁也單薄,故而并未設(shè)祠堂。這也是凌萌初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參加祭祖儀式。
和霍聲遠登記后,凌萌初也成為霍家人,正式劃入霍家族譜。
族譜由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掌管,小輩們恭敬地稱呼其為“長老”。子弟中但凡有新人需要納入,卻會
前去找長老登記?;魡⒚鞣驄D之前就帶凌萌初去找過族中掌管族譜的長老,也已成功歸檔。如今只需跟著霍
家人一起祭祖便是。
這次除夕祭祖,只有霍啟明夫婦、霍聲遠和凌萌初四人?;艏胰穗m把梁滿滿當(dāng)做親生女兒看待,但到底
她不姓霍,不是真正的霍家人,是不能參加家族祭祖的。至于二弟霍承遠,他是無國界醫(yī)生,這幾年一直在
滿世界跑,已經(jīng)有三年不曾歸家了。自然也是無法前來參加祭祖了。
霍家家大業(yè)大,枝系眾多,前來參加祭祖的后代也有很多。整個祠堂被族人們擠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有一?/p>
是她所熟悉的,更多的是陌生面孔。
她和霍聲遠跟在霍啟明夫婦身后,碰到長輩就乖乖地鞠躬問好,碰到同輩的則扯出精致大方的笑容寒暄
兩句。完全就是機器,毫無目的,十分盲目。
祭祖大典由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長老們共同主持。這在很多世家大族里都是約定俗成的。儀式冗雜而又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