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大號?!秉S子晉重復一遍,不過音量放得很低,除了肖少爺和姐姐黃美軒,誰也沒聽見。
肖嘉樹有一個異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想像力特別豐富,別人隨隨便便說一句話,他能夠利用想像力將它構(gòu)造成色彩最豐富的畫面。眼下,他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xiàn)自己坐在馬桶上,用力憋紅了臉,卻怎么也拉不出來的場景,經(jīng)過十幾分鐘慘無人道地折磨,好不容易通暢了,拉出來的卻是一團火,火焰從馬桶里呼啦啦躥出來,燒焦了他的頭發(fā),有什么東西爆開了,滿地都是黃色的、粘稠的可疑物體……背景音樂同時在腦海中回蕩——菊花殘,滿腚傷,你的內(nèi)褲已泛黃,花落人脫肛,只能趴不能躺……
嘔……想吐……肖嘉樹慢慢放下筷子,慢慢捂住嘴,用控訴的眼神看向黃子晉。
黃子晉揉亂他酷炫的灰發(fā),笑道,“乖,繼續(xù)吃,哥幫你夾。”
“哥,我錯了,我吃清淡的東西。”肖嘉樹連忙低下頭,老老實實吃青菜。
黃子晉單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他,眼里滿是寵溺。他長相極其俊美,甚至可以用妖異來形容,唯一的缺點便是少了一點陽剛氣,年少時也曾大紅大紫過一段時間。但正是因為這張臉,他后來被某個涉黑團伙控制,強迫他拍那種片子。要不是薛姐及時趕到,他可能早就瘋了、死了,或生不如死。而薛姐之所以冒那么大風險與該團伙周旋,不過是因為恰好看見姐姐躲在公司樓道里哭而已。她當時連他們是誰都不認識。
這么多年過去,他退出舞臺改做幕后,姐姐也從勤雜工混成了金牌經(jīng)紀人,但他們一刻也不敢忘記究竟是誰將他們救出了地獄,又給了他們美好的明天。莫說薛姐只是讓他們暫時帶一帶肖嘉樹,就是讓他們一輩子給肖嘉樹當保姆,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當黃子晉陷入回憶時,季冕的臉色卻有點古怪。他先是用餐巾捂住嘴,然后猛灌一杯酒水,末了搖頭失笑,低不可聞地斥了一句“活寶”。方坤注意到他的反常,湊過去問道,“怎么了?是不是頭疼?”
“沒,我很好。”季冕放下酒杯,又回過頭看了看坐在另一桌的林樂洋,發(fā)現(xiàn)他與周圍的人談笑晏晏十分融洽,這才放心地出去了。
肖嘉樹吃飽以后想放水,也出去了,洗完手回到包廂,看見季冕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抽煙,不禁走過去,“季哥,能給我一根煙嗎?”
“你也抽煙?”季冕有些意外。別看肖嘉樹長得高大俊美,實則內(nèi)里就是個小男孩,稚嫩得很。
“我抽得少?!毙ぜ螛洳桓以谀赣H面前抽煙,一旦被她發(fā)現(xiàn),挨抽的就不是煙,而是他自己。所幸他煙癮不大,回國之后才沒暴露。
季冕低笑起來,然后將整包煙遞過去,語重心長道,“中國人在聚餐的時候往往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交際。別人都在說話,唯獨你埋頭吃東西,誰也不理,這就太扎眼了。背景再強硬的人也需要人脈,尤其是在娛樂圈,與別人多多交流,結(jié)個善緣,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p>
“這個我知道,謝謝季哥。”肖嘉樹一點兒也沒覺得季冕多管閑事。他是個明白人,知道季冕是真心為自己好才會說這些話,否則誰理你?在這個圈子里,咖位決定一切,為了往上爬,誰都可以踩上一腳,像季冕這種既不踐踏同行,還能設(shè)身處地為后輩著想的人,已經(jīng)太少太少了。
季冕果然像百度資料里說的那樣,是個大好人!肖嘉樹對季冕的好感度蹭蹭上漲。雖說他曾經(jīng)護著李佳兒,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出自本心、出自善意,實在是不可多得。
面對他,肖嘉樹忽然有了傾吐的欲望,低聲道,“季哥,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會演戲,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凌峰這個角色塑造好,所以我不敢跟劇組里的人套近乎。你想啊,我要是整天在劇組里上躥下跳,讓大家都認識我了,結(jié)果因為演技爛,不得不退出,那得多丟臉!還不如我一開始就誰也不搭理呢,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走,好歹還能為自己留些面子?!?/p>
他用力吸一口煙,繼續(xù)道,“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是能把這個角色演下來,我就演,演不下來我就趁早走人,把位置留給真正有演技的藝人,所有的損失我來賠償。有一句俗話叫做‘占著茅坑不拉屎’,我感覺自己就是那種‘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特別虧心?!?/p>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勸慰道,“說什么傻話?你可以賠償劇組金錢上的損失,但你能賠償時間上的損失嗎?因為你,劇組臨時換角,所有戲份重拍,檔期就耽誤了,這是金錢無法彌補的。你先別想著自己演不好該怎么辦,而要想著自己拼盡全力也得把它演好,這才算成功跨出了第一步。凌峰這個角色我看過,設(shè)定跟你本人很像,難度并不大,你只要本色出演也就差不多了?!?/p>
“真的嗎?”肖嘉樹果然被安慰到了,原本灰暗的眸子變得亮晶晶的。這種話薛淼也曾說過很多次,但肖嘉樹總以為那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偏愛,是戴著濾鏡的。然而現(xiàn)在連季冕也這么說,他一下子就放心了,感覺自己得到了很大的鼓舞和肯定。